德妃一聽,連道不依。
行昭笑盈盈地坐著,笑著聽,被提到了便笑瞇瞇地應。鳳儀殿里頭難得這么熱鬧,沒隔多久,林公公又進來稟告說是揚名伯來了。
女人家不好見外男,方皇后是姨母,行昭是妹妹,可總不好叫淑妃德妃避到內(nèi)間去吧,行景進來便隔著屏風給方皇后請了安,期期艾艾、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又道:“...剛下了早朝。還是向公公提醒,才想起來今兒個是阿嫵的生辰。舅舅便一巴掌拍過來又連聲喝罵我,讓我進來瞧一瞧妹妹...”
向公公的提醒。那也就是皇帝的提醒了。
行昭吭哧一笑。滿屋都是女人。鼻子尖全是脂粉香氣,行景緊張得什么話兒都能往外蹦。
方皇后也笑,直讓行昭領(lǐng)著行景去外間,待兩個孩子將踏出門廊,行昭便聽見了身后方皇后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小郎君在戰(zhàn)場上是能打能殺的好兒郎,一落入富貴堆兒倒慫了。也不曉得往后娶了親,自立門戶了該怎么辦...”
自立門戶,是的。方皇后與方祈都是打的這個主意。
行昭邊輕笑邊拉著行景的衣角進了外間,又細細上下打量著行景,暗忖較之那天晚上,小郎君尚帶青澀的面孔變得愈漸剛毅起來,原本像幼狼一樣的眸光也懂得了收斂鋒芒了,脊背隨時隨地都挺得直直的,舉手投足之間倒有了些百戰(zhàn)之將的味道。
舅舅是個外粗里細的,方皇后用溫暖與安慰讓她走出困境,舅舅應當是用另一種方式教導著行景,另一種男子漢大丈夫的方式。
“哥哥可還好?舅舅可還好?”行昭邊給行景斟上熱茶。邊仰著頭問,一句連著一句:“日頭漸大了。舅舅也不是往常十七八的年歲了,去都督府點個卯應個聲兒便也可以了,聽姨母說西北縱然是比定京熱,可西北一望無垠,又有風過來,倒不會叫人將暑積在心里。舅舅沒過過定京的夏天,不曉得定京是又濕又熱,既是熱寒又是風寒,等真真兒著了暑氣,一兩服藥可是醫(yī)不好的...兩個男人在雨花巷,也沒個人照料?;厝ヒ院缶秃染G豆湯解暑,讓下頭跟著的兵士也注意著點兒,上回看蔣大人的腿腳還沒好全,我特意去太醫(yī)署要了幾副膏藥,哥哥記得給蔣大人帶回去...”
小娘子嘮嘮叨叨的,行景卻覺得胸腔里頭滿滿的都是甜味兒。
連連點頭,嘴里答應:“喝綠豆湯,也喝銀耳湯,也放了冰。熬綠豆湯都是拿行軍時候的大鐵鍋來熬,誰都能分到。我記得給蔣千戶拿回去,只是他又帶著人馬往西北去了,等他回來再給他...”
說到這里,像想起了什么,從袖子里吭哧吭哧地掏出個小匣子來遞給行昭,一雙眼亮亮的,直讓行昭先打開看,嘴里說著:“是到西北搜羅的,是棵沉在泥沼里頭的君子木,我拿刀削了兩根簪子來,當時就在想,一根雕了蓮花的給妹妹,一根雕了芙蓉花的給母親...”
話到最后,低沉到了土里。
行昭小手拉著大手,也跟著沉寂了下去,余光瞥到那個細長的小匣子上,面上轉(zhuǎn)了笑,一打開,便看到一支烏木簪子,光滑得發(fā)亮,簪子頭上有朵小小的蓮花兒,五瓣蓮張得開開的,寥寥幾筆顯得可愛極了。
“哥哥雕得好看!”行昭應景地朗聲夸贊,“君子木又重又硬,哥哥還能雕得這么栩栩如生的,可算不容易了!阿嫵喜歡極了!”見行景面色回暖,又想起他前面的話頭,笑著問:“蔣千戶往西北去了?還帶著人馬?”
行景頷首,抬頭望了望大大敞開的門廊,沒再繼續(xù)將話說下去。
行昭疑竇頓生,見行景的神色,卻也從善如流,又開始嘮嘮叨叨起來。
一晌午過得快極了,行景陪著行昭用完午膳,窸窸窣窣地喝完一大盆長壽面,將嘴一抹,又要了一大碟兒烤馕沾著醬料吃得豪邁,行昭看得目瞪口呆的,臨到行景告辭的時候,又吩咐人給裝上膏藥、吃食還有她做的夏襪衣裳。
行景一走,天色就暗了下來,行昭靠在方皇后身邊將淑妃的匣子,德妃的錦囊,還有欣榮、歡宜和王嬪送的東西一一打開,淑妃送的是一對赤金空心小犬,正好是行昭的屬相。
德妃最實在,裝了一袋子的金豆子,欣榮送的了一串裹了蜜蠟的紅豆,四皇子送了一支玉簫,王嬪和二皇子一道送的,四平八穩(wěn),一盒徽墨一盒狼毫筆,歡宜送的則是自己畫的一副《早春漁耕圖》。
除卻德妃的禮,都不算太貴重,皇后笑著埋汰德妃:“...她最討厭花心思,肯定想的是送來送去還不如送袋金子來得實帖。”
行昭也跟著笑,蓮蓉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小步進來,稟告說是:“歡宜公主來請姑娘去太液池賞月...”
初八月缺,賞哪門子功夫的月?(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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