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城平復(fù)了這么些年,這幾年來最大的丑聞大概就是在世人眼中馮安東與應(yīng)邑那樁丑事了吧。
顧青辰那張絲帕也能算是丑聞,可她的身份還不夠格讓人背后說閑話。
事情塵埃落定,再無回轉(zhuǎn)余地。
陳夫人氣得暈厥倒地,前院吃酒的陳顯當(dāng)即派人到內(nèi)院來接陳夫人、陳婼母女,來人依給欣榮長公主磕了三個響頭,說的盡是些賠罪話兒,“...好好一樁春宴被攪得不安生,我們家夫人身子一向不好,夫人厥過去驚擾了此番春宴,改日陳閣老定攜親帶友向王駙馬、欣榮長公主,還有端王與端王妃好好賠禮致歉?!?
話說得有諂媚,陳家的身段就放得有多低,正如陳家一貫示人以謙和、克制、有禮的門楣姿態(tài)。
可決口不提引起波瀾的導(dǎo)火索陳婼與周平寧私會一事。
一抬戲一波三折,旁人只恨看不夠。
看不夠也得走了,專注看戲三十年的李夫人最先告辭,之后各家夫人便知情識趣地告了辭,好留給主人家收拾局面的空檔。
陳夫人被人一左一右攙著往外走,陳婼昂首挺胸跟在陳夫人后面,面色十分鎮(zhèn)定。
行昭靜靜地站在門廊處看,陳婼像是感受到了行昭的目光,步子一停,抬起頭便往這處望了過來,與行昭直直對視不到半刻,便重新啟了步子往二門而行。
“陳二不是一般人?!?
閔寄柔輕捻裙裾,悄無聲息地站到行昭身后,語氣淡漠道?!叭魮Q成我。早就哭得東西南北都找不著了。除卻將才平陽王次子倒戈相向,一口承認(rèn)時,陳二面上變了顏色,她再沒有失態(tài)失色過。與你對峙之時,氣勢大盛,語氣雖有收斂可逼問與暗喻浮于辭之上,如若平陽王次子沒有順?biāo)浦?,今日鹿死誰手。你我都不得而知?!?
行昭抬了抬下頜,笑了笑:“是她自己逼周平寧倒戈的,什么都算計到了,可就是沒有算計到人心。不管陳夫人是真暈還是假暈,陳夫人一暈先給了陳家一個臺階下,再慢慢一家人從長計議...”
再怎么從長計議,陳婼這顆棋都廢了,比起嫁給沒有前程的庶子,她一開始表現(xiàn)得有多果決無畏,劇情反轉(zhuǎn)之后。她這個人就有多可笑無情,這才是擊潰陳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行昭卻覺得陳婼臨行時的那一個眼神卻在表示。她從不會被輕易擊潰。
太自信,往往是失敗的奠基石。
“綏王妃往前對我悄悄說過,她胞妹從記事起就沒有哭過了?!遍h寄柔跟著笑起來,“有時候一認(rèn)真就輸了,可一直認(rèn)真一定會贏。我不認(rèn)為她還有翻身仗可以打,可個性堅韌之人怎么樣活都不會太難受?!?
有的人像碗蓮,要日日用清水澆灌,避開日曬,避開雨淋,嬌弱生長出盈盈一握的嬌花。有的人卻像迎春花,三五場春雨,隨地種栽便可盎然生機(jī)...
可陳婼是朵美人蕉,要靠別人的血肉來成就她的堅強(qiáng)。
行昭對閔寄柔的話不置可否。
正午烈陽當(dāng)空,曲終人散盡,小姑娘阿元抱著欣榮的大腿拿臉去直磨蹭,行昭進(jìn)屋里去時,正好看見阿元像小犬一樣眼睛眨巴眨巴地趴在欣榮腿上,小姑娘一見行昭過來,腳下一沖“呼”地一聲就撲了過來抱住行昭的腰。
欣榮眉毛一豎,小阿元有些怵,躲在行昭身后邊兒,聲音拖得軟軟的。
“母親要打阿元屁股?!?
行昭摸摸小姑娘腦頂毛兒,伸手護(hù)住,面有愧疚:“...差點讓阿元身涉險境,千算萬算沒算到阿元在那兒。若不是阿元機(jī)靈,沒出聲,我真是一點兒也不敢去想后果?!?
欣榮招招手先讓阿元過來,阿元抱著靠山不撒手,欣榮被幼女氣得頭皮都在跳,沉下聲:“我數(shù)三聲,你要是再不過來,我就讓人拿雞毛撣子來了!”
哪個世家大族的小姑娘被雞毛撣子打過啊,欣榮遇事就拿雞毛撣子嚇唬幼女,可從來沒拿出來過...
一聽雞毛撣子,小阿元把頭埋到行昭腰間,扯開嗓門“哇”地就尖叫起來,邊尖叫邊哭邊嚷嚷,“六表嫂救救阿元!六表嫂救命??!”
明明很沉重的氣氛,被這小丫頭一打岔,行昭一個沒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來,把阿元護(hù)在自個兒懷里頭,又真心實意給欣榮賠罪:“千怪萬怪都怪我與老六...”
欣榮揮揮手,真是哭笑不得:“小丫頭太淘,還敢跑到后院灌木叢去縮著,關(guān)你和老六什么事兒?又不是你們讓她去的!小姑娘牽扯到這種丑事是不好,可我在,皇后娘娘在,你和老六在,誰敢說我們家阿元一句不好,也不怕閃了舌頭!我是氣她還能憋氣兒呢,往后遇著這事兒就自個兒先跑了!別被再嚇得哭哭啼啼的,反倒叫人笑話!”
行昭呼出一大口氣兒。
她就怕是老六留的后手,若當(dāng)真是,她真是不曉得該怎么和欣榮交代!
還好不是!
在長公主府留了飯,又逗留了一會兒,六皇子派人來請。
套住了獵物自然是心情大好,欣榮拖著兩個小輩妯娌打葉子牌,阿元到底受了驚,行昭有些愧疚,便每把都輸,每把的牌面都不大,可加在一起看,輸出去的總數(shù)還是蠻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