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五章兄弟(下)
行昭陡然生出的隱患被淺淺地埋在了心上,六皇子根本無從覷得。
六皇子板著指頭算,這怕是這么十幾年,他們兩頭一回爭吵吧?
嗯...說爭吵有點過了,算是她單方向吼他...
合著就怪他咯?
吼吼也好,她一直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自打閔氏走后,今兒個一直蔫巴巴的,把一股子憋在心里頭的氣兒吼出來,心緒舒暢了,精氣神才出來。
更何況,她不吼他,讓她吼誰去?
行昭素著一張臉就寢,六皇子往旁一瞅,還好還好,旁邊兒還給他留了個位兒的。
大約是累極了,心累身累,行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連夢都沒做,等到半夜,卻突然驚醒過來,心頭悶得像壓了一塊千鈞重的石塊兒,明明屋子里擺了冰塊也擺了水,可腦袋暈暈乎乎的,像是被熱的,又像是被嚇的。
行昭一睜眼,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蟬鳴聲和清風刮動窗欞輕輕的“咯吱咯吱”響的悄聲讓夜變得更幽靜和漫長,屋里只有云絲罩外的那盞宮燈微弱地泛著光亮,和著男人規(guī)律的呼吸聲,讓行昭在暈暈乎乎中,陡感清醒。
比伸手不見五指更可怕的是,只能看見自己,而看不清別人。
六皇子還在熟睡,行昭長呼出一口氣,翻了身,大約是翻身的動靜大了,六皇子也跟著動了動,口里頭迷迷糊糊呢喃著說話兒?!靶⊥扔殖榻盍??”
說完便伸手摸摸索索中找到行昭的小腿。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隨后便將行昭攏進了自己懷里,手下意識地覆住行昭的小腹。
男人的氣息很濃,手也很暖,呼出的氣打在行昭的鬢邊。
行昭瞪大了眼睛,眼眶一熱,心里酸軟得像喝下了一盞酸乳酪。
自打她懷了身孕,常常晚上睡著睡著就容易小腿抽筋,睡到一半幫她揉一揉小腿。已經(jīng)變成了老六的一個習慣。
習慣啊習慣,人最怕的就是習慣。
可人最熟悉和信重的,也是習慣。
行昭靜了下來,氣兒一下消了,無端感到安心,主動往六皇子懷里靠了靠,闔上眼,一夜無夢,得一好眠,第二天清早。行昭仍舊素著一張臉幫老六穿衣裳、戴上烏紗帽,六皇子一瞅。便也跟著安心了,媳婦兒講道理不生氣了,當男人的這才心情十足舒暢地出了門子,上朝去!
昌貴妃受了耳光,緊跟著方皇后的懲戒就下來了,貴妃是皇帝下旨欽封的,皇后沒這個權利降位分,可皇后有權利讓昌貴妃生不如死,方皇后偏偏也沒有這么做,小懲大誡地禁了昌貴妃一旬的足,又罰了半年的俸祿便將此事草草揭過。
后宮之中一時間議論紛紜,有說,“方皇后也得顧忌著豫王了,就怕哪天豫王上了位,新賬舊賬一塊兒算,方皇后是太后,可昌貴妃卻是新皇生母??!誰大誰小,誰尊誰卑,到時候才能瞧得見!”,也有機靈地明里暗里給昌貴妃行方便,也有按兵不動靜待后事的,也有人反而到鳳儀殿里表忠心的,一個反常倒將眾人的反應試了個遍。
盛夏難過,到底也捱了過去。
行昭的胎漸漸穩(wěn)了,也能吃東西了,也不吐了,整個人豐腴起來,尖下巴變得圓潤得很,腰身也粗了。夏秋交替之際一過,六皇子也慢慢心安下來他就怕這個時節(jié),江南官場又借機鬧起來,被居心叵測之人推波助瀾,反倒讓人占盡先機。
江南沒動靜,六皇子私心揣測應該是海寇當前的緣故援助的人馬一去,??墚敿磸慕涎睾V匦卤槐频搅烁=ㄑ睾#瑧?zhàn)場也跟著回到了福建沿海地帶,可江南幾輩子沒遭這么霍霍過,一時間怕是還驚魂未定...
西北軍一萬兵馬,川貴軍一萬兵馬,快馬加鞭,十五日后到了東南沿海,西兵東調(diào),陸軍水用,難免將士們不太適應,更何況海上打仗和路上騎馬壓根就是兩回事兒,人一多,藥材、軍餉、帳篷、糧餉、載人的船、當成武器的箭矢也要不要跟著多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