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撥一撥地來,多為勛貴世家,不過一天的光景,端王府門前的那方青磚好像都快被磨亮了。
不熟悉的王府大門都進不了,不算太親近的、身份沒到的就由黃媽媽接待。
臨安侯賀家派白總管來了一趟,行昭默了默,轉身讓白總管將印了阿舒小手小腳輪廓的幾張?zhí)眉垘Щ厝ィ?..讓太夫人瞧一瞧吧,等我出了月子...哪天尋摸了空當,我就抱著阿舒回去?!?
行昭自然不知道,賀太夫人攥著那幾張紙,一時間老淚縱橫。
閔寄柔是同欣榮一道過來時,行昭正同大腹便便的歡宜小聲說著話兒,“...甫出生時,不愛哭鬧,還是產(chǎn)婆拍了一巴掌才哭起來的,也不愛吃奶,哪曉得日頭天天兒過,小郎君是一天一個樣,如今吃吃喝喝,哭哭鬧鬧的,反倒叫人心安...”
邊說,邊抬眼一瞅,正好瞅到閔寄柔和欣榮繞過屏風過來的模樣。
行昭手肘撐在床沿上,支起半個身子來,笑瞇瞇地頷首招呼:“九姑姑,二嫂。”
欣榮趕緊把人摁下來,“你可別輕易動彈!”邊說邊扭頭四下找,“我們舒哥兒呢?阿舒阿舒,舒心舒意,念起來也順,聽起來也順,意思也順,又是皇上欽賜的,幾十年了,定京城里頭一份兒!”
這是在寬行昭的心呢。
小郎君叫阿舒聽起來是乖乖順順的,很是惹人喜歡,可是再想一想。天家的血脈。要這么乖順做什么?
頭一份兒自然是頭一份兒?;实垲^一個孫輩,頭一個孫子,頭一個嫡長孫,母家勢重,父親也不是荒唐的,這都不是頭一份兒,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么是頭一份兒了。
偏偏沒人敢貿(mào)貿(mào)然地巴結上來--阿舒初一一大早就出世了,偏偏皇帝選在了初二晚間才賞了東西下來。誰也不稀罕那么點東西,可這意思不就是端王府長子周舒不太蒙得圣恩嗎?
都是一樣的兒子,二皇子家妾室懷孕時那股子喜慶勁兒都比行昭生兒子更足點兒。
老小老小,偏心偏成這樣,老皇帝如今是壓根就不怕老六吃心了,明擺著要偏袒了。
行昭笑起來,先招呼她們落座兒,又問蓮玉,“...舒哥兒在做什么?”
“小郎君吃完奶,如今正精神著呢?!?
行昭趕緊讓林氏抱出來瞧一瞧。小孩子家家容易受驚,定京城舊俗是要大辦特辦洗三禮和滿月宴。行昭卻聽過因為人太多太雜,小孩子受了驚魂不守舍許久,聽黃媽媽說是因為小孩子的三魂七魄還沒長醒覺,被一驚之后就回不來了。
故而端王府嫡長子的洗三禮與滿月宴都不會大辦,行昭做出這個決定后,長長地舒了口氣兒。
幾個內眷都是相熟的,不用行昭熱場就唧唧喳喳地說起話兒來,阿舒一被抱出來,小郎君還立不起腰來,才吃完東西,精神頭足,也不認生,一雙眼睛像六月雨水洗過的清潭似的,黑眼珠四下轉得快。
欣榮伸手去抱,當即壓低聲音驚呼一句,“哎喲喲!好一個俏郎君!”
行昭噗嗤一笑。
反正她沒從自家兒子還吐著泡泡的那張臉上,看出一點點未來俏郎君的模樣。
兒女經(jīng)向來是女眷們愛聊愛談的,歡宜又將近生產(chǎn),欣榮也有再想生個兒子的想法,姑侄二人聊得很是熱絡,行昭時不時瞇眼點頭應和幾聲,兩人聊至興頭上,欣榮扶著歡宜說是要去瞧一瞧給小郎君預備的新刷的書齋,行昭沒法兒動彈,便讓蓮玉領著二人去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