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城里還有姓石的勛貴人家?我怎么一點也沒印象?”
我仰臉問嬤嬤。
“因為他們家作,然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嬤嬤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微不可見地往后一縮。這是嬤嬤標(biāo)準(zhǔn)的“不要給我提她,再提她,信不信我立馬去把她墳給刨了”的我在找死表情。
我機智地在嬤嬤跟前打住了話題,可好奇心一上來擋都擋不住,事關(guān)爹的我不敢自己活動,可問一問這碼子事兒就沒多大忌諱了,找來幾個仆婦一問,立馬就知道全了――安國公府石家在“戊戌之變”中站在了六叔的對立面。
全乎了。
這種爭天下打社稷的大事,誰沾著誰完,一點兒情面都不講,石妃一夜之間不知道哪里去了,有人說被下令擊殺了,有人說和一個胡亂語的瘋婆子被送到平西關(guān)外了,也有人說她自己上吊死了。
無論是哪個說法,反正人是沒了。
豫王府后院里頭就剩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過了。
娘沒生兒子,最著急的其實是外祖家,我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外祖母帶著娘求神拜佛,什么名山大川都走遍了,有段時間整個正苑里全是藥味兒,嬤嬤奉了藥湯進(jìn)來,我躺在暖炕上困中覺,迷迷湖湖聽見娘對嬤嬤說,“這種事講緣分,強求來的都不長留,我有阿繁一個也就夠了,大約是在抵早些年那個孩子的債吧?!?
“瞧您說得!您當(dāng)初要將那件事攤開來告訴王爺,我就說不能不能,您偏偏是一意孤行,果不其然兩個人當(dāng)初哭成一團(tuán)了吧?不過因禍得福有了阿繁,其實王爺?shù)姆磻?yīng)我也沒大想到...唉...你們能當(dāng)作是互不相欠,一筆勾銷,大概就是頂好的結(jié)局了...”
嬤嬤將藥碗擱在木桉上,也隨娘喝不喝。
我迷迷湖湖聽了一耳朵,沒聽大明白,摟著被子再翻了個身,翻過身后,外廂便再無語。
我覺得娘是頂好的一個女人,出身好,容貌好,進(jìn)退行儀好,連對付人也是和和婉婉的架勢,她還沒出手,爹倒沖到了最前頭――有不要命的官宦人家不敢諫說賀皇后椒房獨寵,失德善妒,人家膝下幾個兒子,生產(chǎn)值高得不得了。
要想背后嚼舌頭的,就把眼神放到了我們家。
沒直說我娘,背地里說我外祖家“不會教養(yǎng)女兒”,“無子無德,還不許男人納妾”,爹一聽登時毛了,撩起袖子下了帖子請那幾家人喝茶,喝著喝著就動了手――我爹單方面毆打旁人,別人不敢還手,一個成了豬頭,一個成了香腸嘴。
皇帝一手把這事兒壓下來了,我爹打人時候的英姿也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和這個壯舉一起傳誦的還有我爹一句話,“有個丫頭好得很!人生在世活得不易,還管什么身后的屁事兒!沒兒子又怎么樣!又能怎么樣!老子有個好媳婦兒足矣!”
男人們嫌他丟人,女人們大概都眼冒星光。
我立時正蹲在平西侯府里的長廊和照哥兒一塊兒捏泥巴,模模湖湖聽照哥兒他娘說,“過盡千帆,那人卻在燈火珊處..”
全不搭嘎的兩個句子。
我卻懵懵懂懂中像是明白了什么。
在爹大發(fā)神威打人事件之后,緊接著定京就出了個平西侯長孫聚眾斗毆事件,阿舒哥哥偷摸領(lǐng)著我去瞅照哥兒,照哥兒鼻青臉腫地躺在床上見是我,呲牙咧嘴地笑,“那幾個嚼舌根的小兔崽子說你娘不好遭我聽見了...”
我一笑,眼淚緊跟著就下來了。
然后平西侯府就上門提親了。
我爹笑得連聘禮都不想收,恨不得買一送一,生怕人反悔。
我出門子前一天,照哥兒偷摸翻墻進(jìn)豫王府,也不曉得哪個不著眼的小蹄子看見了翻個身就打小報告,被我爹一把逮住,冷著臉伸手就拍了照哥兒兩下后腦勺,我便哇哇直叫,爹抬起手忍了忍,到底忍下了,拽著照哥兒去花間喝酒去。
幾巡交杯換盞之后,我與娘在外間做針線,聽見爹在鬼哭狼嚎地叫。
“給我好好待阿繁!女人家活著不容易...有時候嘴上不說,心里頭記著,夫妻間沒有隔夜仇,兩個人把話攤開說,什么都過得去!”
我將針線放回箱籠里,起身想進(jìn)去勸,哪曉得娘將我一把扯住。
我抬了頭,卻見娘雙眼亮晶晶的。
爹估摸著是醉了,說話大舌頭,偏偏還要接著說下去。
“男人...也不能太荒唐了!荒唐狠了,女人的心就澹了,女人心一澹一涼,捂都捂不回來!我是氣運好...再加上阿繁她娘是個好女人...經(jīng)了回大事這才醒過來,就算是這樣...我也哄了好久才哄回來...半夜三更去東郊買過魚皮餛飩...自己學(xué)過刻章,嘖嘖嘖,學(xué)得我滿手的水泡...出門連母馬也不騎...什么都聽媳婦兒話...”
“我給你說...阿繁被我慣得不像話,她不像她娘那樣好說話...你小子要敢荒唐,信不信老子親自出馬打折你的腿...”
說話說到最后,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再抬頭看娘。
娘的眼里淚盈盈的,好像清秋時節(jié)中,被風(fēng)雨洗刷過的深泉。
ps:
俺不寫番外,連書評都不敢出來回tat,太兇殘了!
我知道好多小寶貝們是想看老二如何如何幡然醒悟,閔寄柔如何如何翻身為主人,但是這樣的閔寄柔真的幸福嗎?阿淵喜歡閔寄柔這個角色,也喜歡老二這個角色,阿淵覺得讓閔寄柔像方皇后那樣心碎了無痕,過此殘生,縱然灑脫太殘忍。可對一個女人放空自己,只在乎兒子,就真的是幸福嗎?我是個俗人,老婆孩子熱炕頭,總覺得這才算是幸福。在那個不能和離的時代,閔寄柔只能和老二死磕到底,是就此別過,兩心相遠(yuǎn)還是尋找到一個不那么傷人傷己的結(jié)局。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在這樁婚姻中,難道閔寄柔全然無錯?既然兩個人都有錯,為何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也讓別人好多一點?生活和婚姻又不是加減法,誰錯多一點,誰錯少一點,算不透的。阿淵自詡算是做到了給閔寄柔一個很美麗的結(jié)局了。
阿淵想了想不定時更新番外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干脆把之后幾個番外全都累到四月十五號更新,大家中途也可以不用再來等看了,直接十五號來全部看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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