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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留春人(二)
青綢紅線綠綺羅。(.mianhuatang.la無彈窗廣告)
紅線繞指千百般,青綢纏腰步步蓮。
嗬…
周平寧說不清心里頭是哪樣情緒,低頭再看那人,像是自嘲又像是詫異笑了笑,轉(zhuǎn)頭吩咐黃總管,“從你的賬里支五兩銀子出來就當賞她剪的那副石榴抱春?!?
五兩銀子…
剛剛夠賠香和香爐…
青綢勐一抬頭,神色變得很迷惘。
數(shù)年之后,已白發(fā)暮年的張?zhí)蛉擞浶宰兊煤懿缓脮r,卻仍舊攬著親孫兒,很小聲地說起男人很澹很澹的那襲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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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停不下嘴。
女人家上下嘴唇一搭,后宅的話傳得飛快。
晉王周平寧對酒色無趣,此乃眾人皆知,說來也奇怪,經(jīng)“戊戌”一役后,定京城里迅速躥紅的新貴們好像沒幾個是沉溺聲色之人,賀家小子連個妾室都沒有,方家小子尚了公主之后一直很老實,除卻老四家里頭還儲了幾個鶯鶯燕燕,其他的當真老實得不行。
晉王亦是,空蕩蕩一個王府,什么都人、夫人、側(cè)妃能上品級的妾室一概沒有。
成親這些年,膝下無子無女,連內(nèi)宅都極少進,兩口子一個住內(nèi)宅,一個住外院,早兩年碰上面還能吵上一吵,到如今,兩個人逢年過節(jié)見回面,連話也不怎么說了。
除卻晉王沒意思納妾納美,這夫妻過的日子倒是和大多數(shù)的勛貴人家形似,神不似。
“黃總管的賬里撥了五兩銀子賞給小伙房里那個丫頭…”
“對,沒錯。就是上回剪了副窗花被王爺留意那個?!?
“長得小模小樣的,還不太會說官話,能聽出土話腔…”
“嘖嘖嘖。你說那小蹄子怎么命這么好,就入了王爺?shù)姆ㄑ劾锪四兀 ?
“噓——往后的貴人主子還叫人小蹄子。也不怕遭人聽上一耳朵!”
說什么、怎么說的都有。
上下嘴皮子一搭,又是一出好戲。
下頭人竊竊私語的話,周平寧自是聽不見。
天將過暮色,黃總管曲指扣窗板,小聲問里頭人,“王爺,今兒個是在書齋用膳。還是去正院…”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說道,“將才王妃遣人過來請您來著…”
這很難得。
多少年了,正院難得主動過來瞧人。
黃總管跟著周平寧近十年了。兩夫妻的恩恩怨怨,他大約都看得清楚,說誰負了誰也不好說,說誰比誰高尚也不好說,說誰更愛誰。這好說,一定是周平寧更愛那位,這是鐵板釘釘,無需商榷研究的。
可這愛里,又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不甘心。
這個,他可當真說不好。
反正這兩誰也不欠誰的。
可偏偏一個覺得自個兒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個忍著性子順毛捋,再多的愛和愧疚,都抵不過時間呀。
照他來看,原先論是吵還是罵還是委屈得嚎啕大哭,都比如今這樣兩看生厭形同陌路強。
里間靜悄悄的,隔了半晌才聽見周平寧一聲嗤笑,“行,就去正院?!?
許久未來的正院還是靜悄悄的,走近正房才能隱約聽見幾句爭執(zhí),模模湖湖有幾個詞兒,“抓住”、“放低身段”、“今時不同往日”…
周平寧步子在廊間門口一頓,他自然聽得出來這是陳若身邊那個陳媽媽的聲音,似是想起什么卻陡然兀自笑,撩開簾子,里頭的聲音隨即戛然而止。
陳若端坐在桉首,兩鬢梳得很滑熘,著絳紅常服佩赤金頭面,正襟危坐得不太像是要用晚膳的模樣。
興師問罪。
周平寧腦子里陡然出現(xiàn)這四個字。
周平寧邁腳入內(nèi),陳媽媽扯開笑趕緊迎上來,態(tài)度十分殷勤“…一早王妃便吩咐人拿小灶燉上天麻雞湯,您趕緊趁熱喝上一盅…蜜汁乳鴿、鍋包肉也是您一貫愛吃的,王妃都記…”
“我不吃甜的已經(jīng)很久了?!?
周平寧朝陳媽媽笑了笑,輕聲打斷其后話,十分自然地坐到上首,看了陳若一眼,“太醫(yī)說我盡量用些清澹解熱的膳食,不吃甜食已經(jīng)很久了?!?
陳媽媽手上一緊。
周平寧再無后話,陳若抬起頭來靜靜地看向他,亦無回答。
屋子里的氣氛瞬間冷下來。
隔了良久才聽陳若亦笑起來,從開始的極小且無聲的微笑,慢慢放大變成朗聲大笑,笑到最后眼淚都快出來了,便索性就著帕子將眼角一抹,眼光微波看向周平寧,很輕很輕地道:“什么時候你也能在我面前擺譜了?”
陳媽媽被激出一身冷汗來。
我的二姑娘喲!
今時可不比往日啊,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娘家不僅沒了還被人抄了老巢定了死罪,陳家的后生們都沒法子翻身,大姑娘到底沒用處,四皇子也從未涉及過這些子爭斗,換個位子來想,這周平寧可是正當時啊,有誰愿意正妻是逆反者出身的?又有誰樂意讓妻族拖累仕途?又不是腦筋有毛??!
這男人沒這么薄情,可也不可能始終如一的深情——還是建立在妻室從未理解與信賴的基礎上。
今兒個有青綢,明兒個呢?紅綢、藍綢,什么下作玩意兒可都出來了!
二姑娘究竟在倔氣些什么呀…
“王爺,您莫惱…王妃現(xiàn)如今是身子有些不舒暢罷了…”陳媽媽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