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匹馬都不給我安排,既然如此,我就和魏大夫共乘一騎回家?!蓖舸笙淖鲃萘弥箝L腿,踩上馬鐙,要貼身坐在魏采薇身后。
“男女授受不親,你莫要玷辱人家寡婦清譽!”陸英板正嚴(yán)瑾,掄起鞭子一抽,鞭子卷著汪大夏的腳踝,往外拉扯,汪大夏從馬鐙上跌下來。
“給他一匹馬?!标懹⒈拗竿舸笙?,“明日再和你算總賬!”
魏采薇和汪大夏一前一后奔出錦衣衛(wèi)衙門。
陸炳站在窗前,看著魏采薇熟練的騎馬姿態(tài),陸英回來了,“父親,汪大夏太不像話了。”
人前叫大人,人后叫父親。
陸炳反問道:“你要將他趕出錦衣衛(wèi)?”
陸英沉默一會,說道:“他……自有可取之處。腦子轉(zhuǎn)的快,還巧舌如簧,在市井如魚得水,精通三教九流。如果他沒有那些好吃懶做、無視紀(jì)律、還十分怕鬼、神神叨叨的破毛病,倒也是錦衣衛(wèi)需要的人才。我先忍著他,等這個案子破了再說?!?
陸炳露出欣賞的目光,“若是以前,你定會趕他走。這個案子讓你成長了許多,懂得包容了,今天居然還說謊了,以你的性格,真是罕見吶。汪大夏身上有你沒有的長處,你要學(xué)會驅(qū)使他,為你所用,至于其他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我把他留下來,也是用他來教你馭人之道?!?
陸英說道:“孩兒謹(jǐn)記父親教誨。天色不早了,父親快回家休息?!?
陸炳說道:“不行,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必須回家休息?!?
陸英牽掛案子,“父親,禾小姐尸骨已經(jīng)運到衙門,名單還有十一個瞎填地址的嫌犯沒有找到——”
“你熬夜就能找到查無此人的客棧住客?還是尸骨在衙門能自己跑了?”陸炳拂袖熄滅屋里的蠟燭,強行拉著陸英一起上了五匹馬拉的豪奢馬車,說道:
“我在你這個年齡時,比你還拼十倍,結(jié)果到老了一身病。我一輩子拼命是為了什么?難道是為了看你步入我的后塵?把身體弄挎了?回家睡覺去,莫要熬夜。”
陸英拗不過父親,只得順從,馬車?yán)镉斜?,涼爽舒適,不一會就在微顛的車廂里睡著了。
陸英連打瞌睡都不解開脖子上的扣子,陸炳解開了扣子,讓陸英睡得舒服些。
隨后,陸炳打開陸英預(yù)備帶到家里看的卷宗,找到了魏采薇戶貼的抄本,目光落在簽發(fā)此戶貼的四個鐵嶺官吏名字上,分別是“鐵嶺衛(wèi)提調(diào)官”、“知縣錢文德”、“縣丞傅學(xué)”以及“司吏丁巫”。
戶貼是朝廷掌握國家人口動向最重要的資料,連同戶籍人的房屋、車馬船只土地等等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也計入其中,是收稅、兵役、徭役的憑證,堪稱明朝版本的“大數(shù)據(jù)”。
所以戶貼的簽發(fā)需要層層審核,從上至下逐一核對,簽字畫押。
縣丞官職最低,是正八品,而“司吏”連官都不是,沒有品級,只是做文書工作的小“吏”而已。簡單的說,就是縣丞以上都是有編制的國家公務(wù)員,吃的是朝廷發(fā)放的俸祿,混體制內(nèi)。
而“司吏”是沒有編制的臨時工,吃的是縣衙門發(fā)放的薪水,體制外人員。
但是陸炳的目光始終落在“司吏丁巫”這個小吏上,若有所思,隨后,他將寫下丁巫的名字,遞給騎馬守著車廂窗戶邊上的護衛(wèi),低聲道:“明天將此人在鐵嶺近十年的情報放在我的書案上?!?
手下領(lǐng)命而去。
另一邊,魏采薇和汪大夏一路疾馳回家,路上五城兵馬司的人夜巡,見他們有錦衣衛(wèi)的手令,紛紛放行。
到了甜水巷,四處無人,汪大夏攔住她,“你怎么不聽我的話?今天差點就露餡了?!?
還不是因為要留在京城阻止你未來揮刀自宮!
魏采薇說道:“我不是兇手,為什么要躲?躲起來嫌疑更大,何況陸統(tǒng)領(lǐng)看起來不是那種刑訊逼供的酷吏,他還是講道理的。賠償單子你明日一早來拿,我要休息了?!?
魏采薇下馬,掏鑰匙開門回家,汪大夏無奈,只得牽著兩匹馬回家。
魏采薇進屋,關(guān)上門栓,正要打火鐮點燃油燈,藏在門后等候多時的黑衣人從后面偷襲,緊緊抱住她,用一塊蘸著迷藥的濕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魏采薇猝不及防,口鼻涌來一股奇怪的花香,立刻手腳發(fā)軟,她心道不好,用盡全力一腳踢翻了案幾,案幾倒地,一聲悶響,隨后一聲脆響,案頭上油燈的琉璃燈罩的也碎了一地。
甜水巷牽著兩匹馬的汪大夏還沒有走遠,他憋著一肚子氣,覺得魏采薇“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但他隱約聽到屋里有動靜,還是牽著馬回去,敲了敲門,“魏大夫,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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