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雨初過爽氣清(注1),立秋這日,從凌晨開始,大雨如注,驅(qū)散了暑氣,帶來了陣陣秋意,到了傍晚魏采薇試藥結(jié)束也沒有停的勢頭。
魏采薇雇了一輛馬車回家,還特意要車夫從頭條胡同繞一圈,看看丁巫的藥鋪如何了。
下著大雨,外面的裝修都無法進(jìn)行,就在內(nèi)部鋸木頭,打柜子,噼里啪啦的,魏采薇在馬車?yán)锒悸牭靡?隔壁的萬貨商行因下雨也沒有什么生意,掌柜伙計都喝茶嗑瓜子閑聊,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切都那么平靜,只有雨聲陣陣,渾然不覺一場大網(wǎng)正在展開。
希望錦衣衛(wèi)能將白蓮教巢穴一網(wǎng)打盡。不要重復(fù)上一世的悲劇。
魏采薇在鼓樓西斜街一個酒樓就下車了,丁巫最近很忙,沒時間做飯,她都是在外頭吃。
魏采薇指著酒樓寫著菜名的水牌點了幾個菜,找了個清凈的位置坐下。
酒樓有幾桌的食客在背后指指點點,壓低了聲音說話:
一個穿著粉色襕衫的年輕書生模樣的男人指著她說道:“看到?jīng)]有?就是那個顛倒陸統(tǒng)領(lǐng)和汪衙內(nèi)的俏寡婦?!?
同桌的一個人連忙將一副玳瑁眼鏡夾在鼻梁上,鏡框兩邊是兩根細(xì)線,細(xì)線掛在耳后,來保持眼鏡的平衡,此人定睛一瞧:“就是她?平平無奇,穿衣打扮也太寒磣了,我家傭人穿的都比她好?!?
粉襕衫說道:“王兄眼光太高,我覺得此女清麗雅致,那些胭脂俗粉不能及?!?
眼鏡男不服氣,冷哼道:“表面清高,私底下放蕩無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同桌一個五短身材的男子從魏采薇走近酒樓開始,就一直盯著她看,明明眼饞的不得了,嘴上卻說道:
“六姑六婆之輩,你還妄想她能有什么節(jié)操?縱使掛上宮廷女醫(yī)的頭銜又如何?好女不侍二夫,她至少有過三個男人了吧?!?
五短身材的男子一臉猥瑣,用手遮臉,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她經(jīng)驗豐富,最懂風(fēng)月,娼妓所不能及,男子一旦沾上她的身,就知髓知味,饞上了?!?
眼睛男搖頭晃腦的說道:“‘二八嬌女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里教君骨髓枯’。陸統(tǒng)領(lǐng)幸好和她斷了關(guān)系,我今天早上包子鋪偶遇汪衙內(nèi),看到汪衙內(nèi)神色疲倦、好黑的黑眼圈,走路還打飄,綿軟無力,就像被女妖精吸了魂魄似的,定是和俏寡婦縱欲到天明了!小小年紀(jì)就被妖女吸了精氣,將來定活不長?!?
聽到此語,魏采薇是又好氣,又好笑,汪大夏昨晚熬夜,徹夜未睡,當(dāng)然是一副黑眼圈走路打飄的樣子。
真是無論我們做什么,都有人往壞處想。
店小二唱著菜名過來上菜,“山藥燉排骨!蔥炒海參!蓮子銀耳湯!一碗米飯,菜上齊了,客官慢用。”
聽到菜名,這一桌又在議論:“嘖嘖,全是滋陰補(bǔ)腎的菜,看來昨晚……”
魏采薇今日試藥,累了一天,現(xiàn)在只想好好吃頓飯,何況今天立秋,正是貼秋膘的時候,就多點了些,好好給自己補(bǔ)一補(bǔ)。
但京城偌大,卻容不得一個平靜的飯桌。
此時魏采薇多么希望自己像陸纓那樣強(qiáng)悍會武,一拳把這些長舌男打趴下。
但她沒有這個本事,倘若為了一時之怒動了手,她一個人絕對打不過一桌人,要吃虧的。
好女不吃眼前虧,我忍。
魏采薇拿出半吊錢,說道:“小二,勞煩你跑一趟腿,把飯菜裝進(jìn)食盒里,送到我家里去,我家就在前面的甜水巷魏宅,你走到頭就看見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魏采薇出手闊綽,店小二忙應(yīng)下,“好咧,小的這就去取食盒??腿寺?,小的馬上就到。”
魏采薇去柜臺結(jié)了飯錢,拿著雨傘離開酒樓。
經(jīng)過長舌男那一桌時,粉襕衫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看,目光就像狗皮膏藥似的貼在她的胸口。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眼鏡男捂住口鼻,還側(cè)臉過去,好像她的經(jīng)過玷辱了他的身子。
五短身材的男子差不多可以直接去戲臺演武大郎了,魏采薇經(jīng)過時,他暗戳戳的把小短腿一伸,想要絆倒她,要她倒在自己懷中。
但魏采薇早有防備,看到裙下驀地伸出來的一只腳,是可忍孰不可忍,將手中的雨傘往這只腳上狠狠一戳!
??!
五短男疼的抱著腳慘叫。
眼鏡男聞聲本能的一縮,看到魏采薇不過是個女人,立刻指著她的罵道:“小娼婦還敢打人!”
粉襕衫立刻攔住魏采薇的去路,“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兄弟受傷了,以后若不良于行,你要如何賠償?”
“好一個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頭去了,在人背后指指點點,這個矬子還敢伸腿對我使絆子?”魏采薇朗聲道:“大家評評理,三個大男人欺負(fù)我一個寡婦,還要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