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著，一個身形妖嬈、做婦人打扮的女子過來了，嬌滴滴的說道：“大小姐這是怎么了？今日大暑，這人的火氣也是夠大的。”

劉媽媽帶著四個丫鬟在中間一攔，將那女子的視線擋著死死的，劉媽媽目光如炬，以菜市場買肉挑肥煉瘦的口氣說道：“你是那個屋里的小娘子？敢來這里胡亂語？四位小姐在池邊開宴會，莫要沖撞了貴人。”

劉媽媽是個人精，顏氏家族事無巨細(xì)都是知曉的，明知此人正是最得顏如玉父親寵愛的花姨娘，還故意說她是屋里管事的小娘子，貶低其身份。

花姨娘是知道劉媽媽這個人物的，她瞪著一雙秋水眼：“劉媽媽，這里不是你們家，輪不到你說話?！?

“哎唷！你倒是個懂道理的，我說不得你，你就能說得你們家小姐？”劉媽媽譏諷道：“這自古以來，就沒有讓一個姨娘接待客人的說法，你快走開些！別礙了貴人小姐們的眼睛！”

話說到這里，連姚知芳的婆子丫頭和王素兒的奶娘都攔過來：差點(diǎn)大意了，怎么能讓一個姨娘盯著我們家小姐亂瞧！

看著花姨娘氣急敗壞的樣子，顏如玉很是丟臉、但更覺得解氣這些日子，花姨娘可是給她下了不少絆子！劉媽媽這一席話等于狠狠打了花姨娘耳光。

顏如玉穿了鞋子過來，“花姨娘魔怔了，竟敢沖撞我宴請的客人，來人，把她帶回去，禁足三個月！”

花姨娘不甘被小丫頭拿捏，連連掙扎道：“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做主罰姨娘！”

“她罰不得你，我罰得！”一個穿著鴉青色妝花褙子，頭戴鑲祖母綠抹額的老夫人杵著棍、被一群丫鬟媳婦子攙扶著過來。

“祖母?！鳖伻缬窨觳接先ァ?

姚知芳、王素兒、顏睡蓮都穿了鞋，一起過去斂衽行禮：“見過族長夫人?！?

“你們都是好姑娘，如玉個性急躁，你們多擔(dān)待?！崩献彘L夫人分給她們每人一小匣子十色箋作見面禮，瞧見顏睡蓮比平日不同的華麗打扮，便心中有數(shù)了，拐杖往地下一跺，“都杵著這里做什么？趕緊叫人牙子來，即刻把這不懂規(guī)矩的花姨娘賣了！”

花姨娘驚聲大叫，被兩個婆子捂了嘴拖下去。

兔死狐悲，原本是打算引老夫人看顏如玉出丑的秀姨娘忿忿不平道：“老太太，方才有人隔著荷花池就聽到大小姐對隔壁九小姐大呼小叫的，花姨娘好心過來勸阻，卻被大小姐遷怒了，所以才口不擇沖撞了諸位小姐們。”

顏如玉臉色漲得通紅，真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十。終究是自己理虧觸了顏睡蓮的霉頭，先挑起事端，被伺機(jī)而動的姨娘們拿到了把柄。

這個時候不能指望顏睡蓮替自己說話，顏如玉眼巴巴看著姚知芳和王素兒，盼著她們站出來遮掩。

姚知芳和王素兒有些為難：在開始我就當(dāng)和事老勸解，可你一意孤行，非揪著睡蓮不放，何況你吼得聲音也太大了，想要草草收場談何容易！

好么，想拿自己做筏子對付顏如玉，玩借刀殺人？顏睡蓮不屑被一個姨娘利用，仔細(xì)想想若顏如玉因和自己口舌之爭被老族長夫人罰了，傳出去自己的名聲也不好聽。

顏睡蓮笑道：“老夫人，今日是荷花宴，我們四個人談?wù)摴沤窈苫ǖ脑娫~誰寫的最妙，我推崇《漢樂府》里那首‘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如玉姐姐最欣賞楊萬里那首‘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我們各不相讓，就爭執(zhí)起來，聲音有些大，不過只限于詩詞賞析，并無口角?！?

“就是就是?！币χ家残Φ溃骸安皇且患胰瞬贿M(jìn)一家門呢，她們兩個平時也不爭什么，唯有這‘學(xué)問’二字上較真?！?

王素兒也附和道：“我說自己最喜歡李白那首‘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被她們兩個一起指責(zé)，說李白是詩仙不假，但這首荷花詩確實(shí)一般，怎能奪魁呢。”

原來是風(fēng)雅之事，有所爭執(zhí)也并非出格。老族長夫人是個護(hù)短的，疼愛的磨蹭著顏如玉的頭，“你是姐姐，今日又是東道，就大方一點(diǎn)嘛。再說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第一，強(qiáng)辯下去也是沒有結(jié)果的。”

“祖母說的極是，是我這東道沒做好?！鳖伻缬窠铏C(jī)下臺，“睡蓮妹妹，剛才我錯了?！?

顏睡蓮用象牙柄團(tuán)扇捂著嘴笑道：“剛才知芳姐姐也說了，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呢，我們顏家是書香世家，最最看重學(xué)問修養(yǎng)了。”

有意無意的，顏睡蓮強(qiáng)調(diào)了“修養(yǎng)”二字。

秀姨娘見顏如玉就這么輕松解圍了，不甘心又說道；“可是方才我聽見的不是這些。”

“不懂規(guī)矩的東西！小姐們說話，你插什么嘴？府里的規(guī)矩就被你們敗壞了，沒得帶壞了我的兒子！”老族長夫人面色一沉，“人牙子來了沒？把秀姨娘和花姨娘一起賣了！價格不論，賣得越遠(yuǎn)越好！”

罷，老族長夫人拍著顏睡蓮的手，蒼老的容顏笑成一朵菊花，一語雙關(guān)道：“叫你看笑話了。姨娘再得寵，娘家身份再高，到底不過是一個妾，何況以前還是個歌姬！若是你厲害些，她們翻不出什么花樣來！你年紀(jì)小，不是還有家人嗎？再不濟(jì)，還有我這個老婆子護(hù)著你呢，顏氏族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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