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從未怪過姐姐,何談一個‘再’字,妹妹若接了,豈不是冤枉的緊姐姐最深明大義,如何忍心見妹妹白白受了這委屈?”
劉媽媽聽睡蓮連敲帶打的一番話,便知品蓮方才確實得罪自家小姐了,這會子拿著一塊黃翡包金葉子打圓場。
她向睡蓮?fù)度ピ儐柕哪抗?,睡蓮面無表情,突然,乘著品蓮訕訕將黃翡收回荷包時,睡蓮飛快的對劉媽媽比了個“七”的手勢!
劉媽媽立刻會意,悄悄退下了。
品蓮不敢再提睡蓮生母之事若真的被睡蓮?fù)钡筋伬咸抢锶ィ约壕吐涞脗€非議長輩,挑唆事端,鬧得家庭不和的罪名!又是在這個說親的節(jié)骨眼上,她不敢鬧大了。
品蓮暗自調(diào)整著對策,打量著睡蓮,這個妹妹松松的挽著發(fā)髻,只用緞帶扎束,顯得那張臉如花瓣初綻般嬌嫩水潤;天生一雙柳眉如煙似顰,不需要螺子黛的修飾;那雙沉靜的眼睛,亮若星辰;雙唇燦若煙霞,下巴的嬰兒肥早已消失,形容舉止間,有一種說不來的俏麗風(fēng)情。
她只穿著金線緣邊的杏子紅單衫,下著黃色郁金裙,腰間并無配飾,連品蓮自己都不得不承認(rèn),睡蓮身上但那股恍若天成的典雅貴氣,是顏府獨一份的,
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沒有生母招撫、沒有強勢的舅家依仗,沒有父親疼愛、沒有親兄弟姐妹做依仗的女孩。
“其實,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品蓮道:“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對手?!?
品蓮伸出食指,沾了沾甜白瓷茶盅里已然涼透的茶水,在黃花梨炕幾上寫了個“楊”字。
五夫人楊氏。
“如今她步步緊逼,等到她擠走我和母親,那么她下一個眼中釘,絕對就是你?!逼飞徴f道:“你剛回府,她明里暗里生了多少事端?雖然此時暫且罷手了,但這也只是緩兵之計,這個人,為了她的親生女兒,什么腌臜事做不出來?”
睡蓮暗想:同樣的話,也適用你生母莫氏吧。
品蓮伸手就要拉睡蓮的手,說:“所以,我們放下昔日的恩怨吧,我若嫁得好,夫家得勢,將來也會提攜你,幫你對付她?!?
睡蓮不動聲色將手縮回炕桌底下。
“怎么?你不相信?”品蓮道:“你別忘了,我還有個伯爵舅舅,和公主舅媽,我大哥已經(jīng)是庶吉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這話,睡蓮不禁抽了抽嘴角,諷刺一笑,道:“我怎么覺得,剛才聽到了今年最有意思的笑話呢?”
“是笑話還是真話,不日便得知?!逼飞彍愡^去低聲道:“淮南伯和安寧公主已經(jīng)為你物色了一門極好的親事,你會成為將來的安順伯夫人,可是因為楊氏作梗,此事就此擱淺,如果你向祖母父親請愿,他們說不定能直接邁過楊氏,同意這門親事?!?
難道昨晚顏老太太和五爺夜訪聽濤閣就是為了此事?難怪會沒頭沒腦的說什么“嫁給浪蕩子”之類的話,不過,這和品蓮的婚事有什么聯(lián)系?
正想著,一個念頭在腦子浮起來,睡蓮淡淡問道:“三姐姐呢,如果祖母和父親許下安順伯府的親事,姐姐會嫁入那家?”
“是襄陽侯府?!逼飞徝摽诙龊?,心中暗暗后悔,忙解釋道:“雖說是侯府,比伯府高一等,但是,嗯,對方只是普通嫡子,并非像妹妹那樣可以嫁給世子,做世子夫人?!?
說到這里,品蓮臉頰微紅,顯示出少女的嬌羞來。
哦,睡蓮恍然大悟,她雖然不知安順伯府和襄陽侯府的底細(xì),但是聽品蓮遮遮掩掩的話語,她也猜到那個安順伯府世子恐怕很是不堪,而襄陽侯府那個所謂的“普通嫡子”更不是品蓮說的那么簡單!
她如果相信莫氏全家加上娘家淮南伯府良心發(fā)現(xiàn),比親生女兒外甥女還要疼自己,那么這就是比剛才品蓮說誠意合作更大的笑話!
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墊腳石,給品蓮鋪路,莫氏其心可誅!
“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做主,豈是我們女兒家議論的?”睡蓮一大桶冷水澆過去,道:“姐姐今日說了許多禁忌之詞,雖說長幼有序,但妹妹也不得不提醒姐姐一句,切莫要再如此了,若被外人得知,恐怕要說我們顏府的女兒輕狂!”
軟硬不吃,怎么說都不管用!品蓮低吼道:“你就如此執(zhí)迷無悟,定要與我們做對嗎?”
睡蓮不語。
品蓮以為她意念松動,便說:“你此時若能與我們聯(lián)手,還來得及?!?
睡蓮卻問了一個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三姐姐喜不喜歡冬天?”
品蓮不耐煩道:“你不要回避我的問題,誰在和你說這些瑣事。”
睡蓮不理,還是重復(fù)了一遍:“三姐姐喜不喜歡冬天?”
品蓮只好如實說道:“我討厭冬天,冰天雪地的,琴聲會變得生澀難聽?!?
“每個都有各自的立場,不能強求統(tǒng)一的?!彼徱恍?,提筆將方才抄寫的《全唐詩》宣紙翻了翻,找出一張來,在一行詩下,用毛筆畫了一個圈,最后將紙遞給品蓮。
品蓮張開一看,臉色頓時煞白,只見標(biāo)注的詩歌內(nèi)容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賣炭翁》一句“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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