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圣上御駕親征已成定局時,永定侯府五少奶奶楊紫丹的長子大擺滿月宴,廣邀賓,其實這位還沒有取名字的嬰兒之所以能得如此的體面的滿月宴,實則還有另一個原因:
永定侯府的許二爺和許三爺都在這次伴隨圣上御駕親征將士之列,三日后拔營啟程。.]
所以,這個滿月宴和兩位爺?shù)乃托醒绮⒃谝黄痖_了,永定侯府高朋滿座,觥籌交錯。
顏老太太得知這個消息后,當(dāng)即暈了過去,她一介文官之妻,對戰(zhàn)場總是懷有恐懼的,刀劍無眼,萬一,素兒豈不是嫁過去一個月就要做寡婦?!
素兒得知外祖母暈倒,連忙來顏府看望,連連安慰老太太說丈夫不過是押運糧草,管理后勤之事,在大后方待著呢,不會有什么危險,是攢軍功的好機會云云。
顏老太太聽了,到底放不下心,吩咐彩屏去開了庫房尋了好些傷藥、返魂丹、老人參、虎骨膏藥等物,裝了滿滿一個大藥匣子,要素兒捎給姑爺。
許二爺是個知禮的,看到妻子打開藥匣子,當(dāng)晚就來顏府松鶴堂給顏老太太磕頭道謝。
顏老太太很滿意,叮囑了一籮筐的話,最后還送了幾匹尺頭、幾個小孩子的玩意兒給許二爺,說是給茗兒許二爺?shù)牡臻L女的。
永定侯府滿月宴,顏府做為親戚收到了侯府的請?zhí)?,顏九爺、顏老太太、?dāng)家主母楊氏帶著睡蓮和慧蓮到場慶賀。
永定侯府坐落于權(quán)貴云集的燕京西城、鳴玉坊的石老娘胡同,幾乎占據(jù)了整條胡同,前面的兩個街坊分別是泰寧侯府和武安侯府。
睡蓮跟著嫡母和祖母先去見了永定侯夫人,楊紫丹抱著襁褓中的兒子,絲毫不見初見時豪門閨女的尖刻和不可一世,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慧蓮和楊紫丹交好,私底下準(zhǔn)備了一對金鈴鐺打算逗嬰兒玩耍,只是這孩子從抱出來到現(xiàn)在,都閉眼呼呼大睡,這對金鈴便沒有派上用場。
襄陽侯夫人接過女兒懷里的外孫,愛不釋手的親吻著嬰兒粉嫩的臉蛋,末了,將襁褓遞向兒媳婦襄陽侯世子夫人薛敏,說道:“你也抱一抱紫丹的孩子,沾一沾福氣?!?
世子夫人薛敏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抱著襁褓的姿勢有些僵硬她嫁入襄陽侯二年多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小姑楊紫丹嫁進永定侯才一年多,便生了個大胖小子,唉,不能比啊。
不過自己已經(jīng)有了世子夫人的名分,而楊紫丹的夫婿因為其三叔的原因,一直未能冊封為世子,所以紫丹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奶奶而已。
想到這里,薛敏的心情便好了許多。楊紫丹看到薛敏多云轉(zhuǎn)晴的表情,便大概猜出其想法,她和薛敏作對了一輩子,以前她取笑薛敏是兇蠻蒙古人后裔,薛敏則聯(lián)合同蒙古人后裔的永順伯府的薛賢、薛慧兩姐妹拿著紫丹是杭州鹽商的后代的把柄,取笑她“杭州風(fēng)、一把蔥,花簇簇,里頭空”。
楊紫丹恨不得活撕了薛敏,但是后來母親為了盡快給哥哥冊封世子,培植勢力,不得不和宿敵安順伯府化干戈為玉帛,娶了薛敏為嫡長媳,薛敏就這樣由楊紫丹的死敵,變成她的親大嫂。.]
楊紫丹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掐絲琺瑯懷表,說道:“這會子該喂奶了?!?
奶娘會意,伸手過去道:“夫人,奴婢先抱著小少爺下去?!?
誰稀罕??!薛敏有些不高興,但面上沒有什么,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給奶娘,對著小姑楊紫丹笑道:“這孩子養(yǎng)的極好,白白胖胖,秤砣似的,抱了一會就手酸了?!?
“是啊,這孩子長的真好?!毕尻柡罘蛉藨賾俨簧岬目粗棠锉е鴭雰喝チ死镩g,對著又是親家、又是小姑的永定侯夫人笑道:“再過幾個月,這孩子就能滿地爬了?!?
睡蓮看著薛敏和楊紫丹虛與委蛇,襄陽侯夫人和永定侯夫人一派和氣,暗想世家貴婦表面功夫都是可以的,尤其是嫁人以后,那個和善的面具便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比如永定侯夫人和襄陽侯夫人,永定侯夫人楊氏是襄陽侯府的寫在嫡母名下的庶女,這兩位既是親家,也是姑嫂關(guān)系,但是彼此瞧不起。
永定侯夫人覺得是襄陽侯夫人馬氏是鹽商后代,玷辱了侯府門楣,而襄陽侯夫人覺得這個小姑不過是個庶出,擺的譜然比嫡出還大,要用到娘家時,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用不到娘家時,橫豎看自己都不順眼!
須知襄陽侯是過繼給老侯爺?shù)?,和這位姑太太沒有多少血緣關(guān)系,一個女人夫家再強大,也需要有娘家支撐。
當(dāng)初求娶紫丹做兒媳婦時,是拍著胸脯信誓旦旦保證嫡長子許應(yīng)轅絕對能冊封世子,紫丹嫁過去不久就封世子夫人,可如今呢?有那位許三爺攔在前頭,女婿冊封世子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襄陽侯夫人覺得寶貝女兒嫁的虧了,可是也沒法子,兒子都生了,侯府兩家已經(jīng)牢牢綁在一條船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顏老太太和諸人閑話了片刻,就由許二夫人王素兒請到自己院子里敘話,五夫人楊氏、慧蓮和襄陽侯夫人母女談笑風(fēng)生,比和永定侯夫人更像一家子似的。
睡蓮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靜靜的喝著茶。如果沒有猜錯的話tvb名,楊氏是想把慧蓮嫁給襄陽侯府嫡次子,襄陽侯夫人似乎對慧蓮也挺感興趣的,而楊紫丹似乎很愿意促成此事,畢竟手帕交成為弟媳也不錯呢。
只是,父親和顏老太太未必會同意,五房這些兒女們的婚事,這兩位大boss似乎早就剝奪了楊氏的權(quán)力,估摸著楊氏很難如愿。
午宴過后,永定侯府后花園設(shè)了戲臺,九月的天氣總是不錯的,睡蓮端坐在圈椅上看戲,時不時和周圍的閨秀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茶閑話。
沒辦法,顏老太太吃罷午飯就去王素兒院里歇午覺閑話,根本沒有帶著睡蓮一起去的意思;楊氏慧蓮和襄陽侯府人在楊紫丹院子里私聊。偏偏今日張瑩和姚知芳都沒來,所以睡蓮徹底落了單,成了孤家寡人,她又不想和一群閨秀賞花劃船,須知在這種人員復(fù)雜的宴會中,賞花劃船最容易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待在人流最聚集的戲臺周圍看戲比較安全。
自打三年前在揚州瘦西湖差點被徐汐暗算,睡蓮?fù)獬鼍鸵恢焙苤?jǐn)慎,老天不會給她犯同樣錯誤的機會。
永定侯府請的是最當(dāng)紅的昆曲班子,唱的一出老戲《思凡》,說的是個叫做色空的小尼姑動了凡心,逃出寺廟,尋求紅塵男女之愛的故事,只是簡單的一折戲,卻和《牡丹亭》這樣的大戲并稱為經(jīng)典,經(jīng)久不衰,此戲大部分都是女尼色空的獨白唱詞,極考驗旦角功底,所以有了男角怕《夜奔》林沖逼上梁山,女角怕《思凡》的說法。
今日是戲班臺柱、燕京第一閨門旦角落玉扮演色空,明明是個男子,抹上油彩,水袖一擺,秋波蕩漾,比女人還窈窕嫵媚。
閨門旦角落玉的名字也是有來歷的,取唐朝詩人白易《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意,意寓音色優(yōu)美,落玉手舞拂塵,唱了一出山坡羊: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fā)。每日里,在佛殿上燒香換水,見幾個子弟游戲在山門下,他把眼兒瞧著咱,咱把眼兒覷著他。他與咱,咱共他,兩下里多牽掛。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死在閻王殿前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