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在一旁看著,心中有點納悶。
她看得出來,陸卿是打算從清水縣的荒田和農(nóng)耕稅這里入手懲治李文才,調(diào)集禁軍過來差遣為的便是能更方便大刀闊斧地展開行動。
可是為什么還要去潤州府衙找那邊的知府趙信借衙差?
不管是縣衙還是州府,那些衙差在普通百姓面前倒是還有幾分威風(fēng),若遇到窮兇極惡之徒就可能不夠看了,怎么也無法跟那些日常精于操練的禁軍相提并論。
這不就相當(dāng)于明明手里握著一枝強弩,偏偏又開口問別人借馬鞭么?
除非,他想要的本就不是幾個跑腿辦事的衙差,而是別的什么。
比如說,對方的態(tài)度和立場。
思及此,祝余心中豁然,之前那盧景行提到隔壁潤州的知府趙信時說,與京城所在的從州府這種麻木不仁、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不同,趙信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勸住了本州農(nóng)戶安安穩(wěn)穩(wěn)留在自己的農(nóng)田上照常耕種,每年的收成似乎也都不錯。
此前陸卿說李文才努力鉆營,輾轉(zhuǎn)算是拜在二皇子屹王陸嶂的門下做了個有名無實的門生,實則是為了將自己擠進陸嶂外祖父鄢國公的派系之內(nèi)。
僅僅憑李文才這樣一個七品芝麻官,自然是連陸嶂的鞋底都沾不到,這些年來能夠為他提供庇護的上官便極有可能就是他鉆營時的人脈。
那么從州府衙便大概率是鄢國公的人了。
陸卿表面上是叫符箓?cè)フ亿w信借人,實則是想通過這一舉動所帶來的后續(xù)反應(yīng)推測潤州府衙的趙信又是誰的擁躉。
估計陸卿揮刀斷石的舉動著實震驚到了李文才家中的一眾仆人,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李宅上下,平日里估計李文才對自家的仆從也并不是特別寬厚,導(dǎo)致這些人生怕真的要跟著李文才一起遭殃,都嚇得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
到了下午的時候,還有幾個被推出來的丫鬟,瑟瑟縮縮地端著茶點給陸卿和祝余送到偏院,她們連門口都不敢靠近,只把那些吃喝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喊了一嗓子便一溜煙地跑掉了。
祝余覺得這樣倒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原本符文符箓都各自領(lǐng)命出去辦事,李宅里頭就只剩下陸卿和她自己,心里面多少有點不踏實。
論驗尸,她信手拈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論對付惡徒,她等同于白送。
所以現(xiàn)在那些仆人嚇得根本不敢靠近偏院,倒也算好事一樁。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人也總會有特立獨行的。
就在李家一眾仆從都一副偏院里頭住了鬼一樣的態(tài)度——又害怕又惹不起的時候,倒是有一個人膽子格外大。
“那人又來了?!弊S嗾驹诖翱?,余光遠遠瞥見了外面墻頭露出來的發(fā)髻,小聲對坐在書案前閉目養(yǎng)神的陸卿說。
陸卿睜開眼,看了一眼祝余:“那就勞煩長史將這人請進來吧,若是我去,怕是要把人給嚇跑了?!?
祝余依走出去,墻頭的人影縮了縮,似乎想走,但又停了下來,沒有真的離開。
“來都來了,何必在外頭偷偷摸摸的呢?有什么事進來說吧!”祝余高聲對墻外的人說。
那發(fā)髻在墻洞動了動,很快有了腳步聲,一個看起來和祝余年紀(jì)相仿的年輕女子從墻邊挪著碎步出現(xiàn)在月亮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