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竇大江便盯著祝余和陸卿,似乎想要從他們兩個人的面具上看出什么表情似的。
和心思單純的小啞巴不一樣,他畢竟已經(jīng)四十多歲,之前經(jīng)營熏香鋪子,也算是能夠獨當(dāng)一面,經(jīng)歷過一些風(fēng)雨的人,估摸著家里出事之后,四處尋找那一伙“騙子”的過程中,也是吃過一些苦頭的,這會兒已經(jīng)意識到這兩位大人詢問自己手里的假朱砂絕對不是出于好奇。
雖然他猜不到究竟?fàn)砍兜搅耸裁矗怯写蠊倏线^問,終歸是好的。
那邪物害死了自己全家,他就算不能親自報仇,至少也要有人去追究此事才好。
“那天你去破廟中搬運尸首,發(fā)現(xiàn)有人守在里面,為何沒有將他殺了滅口?你就不怕因此而計劃敗露?”祝余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
那天被迷香放倒了的符文就在一旁站著,只不過他臉上帶著銅面具,監(jiān)牢里的竇大江并沒有辦法將他認出來。
“人家沒害我,我也不能害人家。”竇大江搖搖頭,“那些都是本來就該死的,他們害得小啞巴家破人亡,我承受過那種痛苦,這孩子才那么小……我看不下去。
況且我之前也以為不會再有別人了,小啞巴的仇家都已經(jīng)被我們丟在后山那邊,若不是聽說還有那李縣令這個最大的罪魁禍首……”
竇大江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他現(xiàn)在當(dāng)然已經(jīng)明白過來,李文才雖說的確是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但當(dāng)初會有那樣的風(fēng)聲傳出去,李文才跑去鬼廟,分明就是等著他們跳進去的陷阱而已。
不過在他的臉上倒也看不出絲毫中計后的憤恨,似乎真的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你可甘心赴死了?”祝余又問。
竇大江苦笑:“再怎么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甘不甘心這也是我應(yīng)得的懲罰。
我一個人苦熬了這么多年,報仇無望,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
若是大人剛好追查假朱砂的事情,能將那些害人的騙子繩之以法,那竇大江死也瞑目了!”
“原本以為你救那孩子性命,又助他報仇雪恨,與他即便不是血親,也總歸是有些牽掛的。
沒想到,他身子骨如此單薄,被罰徒三年流八百里,你倒也不怕他一個人挨不住,不惦記著和他有個照應(yīng)?!弊S嚅L出一口氣,感嘆道。
竇大江微微垂下頭,忽然又仰臉看向監(jiān)牢外的這位長史大人,錯愕地微微張開了嘴,片刻后才終于變成了一臉驚喜,忙不迭磕頭:“謝大人網(wǎng)開一面!謝大人饒命之恩!”
“先不要高興得太早。”祝余擺擺手,“若是我們找不到你的‘假朱砂’,你的命可就照樣還是保不住。”
“小人所說,沒有半句謊,大人盡管去找,必然能夠找到!”竇大江對此倒是很有信心,“大人明辨是非,您二位的大恩大德,竇大江下輩子就是做豬做狗,也一定報答!”
小啞巴雖然口不能,耳朵卻是好的,方才被他們說得云里霧里,這會兒才終于明白是竇大江也不用被砍頭,可以保住一條命,忙不迭口中咿咿呀呀,跪在那里不停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