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裝作聽見開門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睛,看到了門里有人出來,急忙想要起身,但是又因為太過于虛弱,動作稍微一快就兩眼發(fā)黑地打了個晃。
她的這個反應(yīng)一半是真的,畢竟餓了那么久,方才又走了不少路,這會兒又在大太陽下面曬著,的確已經(jīng)有些發(fā)虛了,另外一半當(dāng)然是把這微微有些虛的狀態(tài)再人為夸大幾分。
她身體打了個晃,一副要栽倒下去的樣子,那矮個子的老婦人上前伸手扶了一把,順勢端詳起祝余來。
祝余并不喜歡她打量自己的那種眼神。
看一個人的眼神可以有很多種,有審視,有端詳,有打量,有的可能是善意的,有的可能更多的是好奇,也有時候是帶著某種不懷好意。
而這老婦人看著祝余的眼神,卻好像哪一種都不沾。
祝余覺得,她不像是在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大姑娘,倒好像是在看這市集上小販攤子前面擺放的雞夠不夠肥美。
她壓著這種不舒服,也趁此機會悄無聲息地將那老婦人的模樣看了個仔細(xì)。
那老婦人個子很小,身子看著還挺敦實,就是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腦袋上花白的頭發(fā)薄薄的一層,緊巴巴地被她梳成了一個小小的發(fā)髻,她的臉上,脖子上,還有黑色袍子的袖子里露出的那一截手臂還有一雙手,都布滿了層層疊疊的皺紋和斑點,整個人已經(jīng)不是美或者丑能夠形容的,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成了精的老樹根。
那老婦人仔細(xì)瞧著祝余,覺得面前的這名女子雖然一身灰頭土臉,卻并不能掩蓋住模樣的秀美,身段瞧著也是十分勻稱的,既不算豐腴,也不算瘦削,骨量也很適中。
她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伸出那一雙干癟的手,握著祝余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順便不忘用手指狀似無意地摸著祝余手腕的骨骼,揣摩著她的骨相。
“瞧瞧這可憐見兒的!”老婦人一開口,語氣雖然滿是和氣,但是聲音卻干癟中帶著幾分尖利,聽了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好好的一個姑娘,怎么就落魄到這個地步了?
快叫石嬤嬤我看看……嘖嘖嘖……哎喲喲!這一路上瞧著可是吃了不少苦?。?
你方才與門房說,你還有個姐姐同你一起?家中其他人呢?難不成是走散了?”
原來這老婦人就是之前傳聞中的那個石嬤嬤!
祝余沒有讓自己表情上露出斑點破綻,方才她就已經(jīng)醞釀了半天的情緒,這會兒可以說是準(zhǔn)備相當(dāng)充分,被那石嬤嬤這么一問,便立刻淚水盈滿眼眶,順著眼角溢出來:“我與姐姐還有爹娘本來在家鄉(xiāng)生活,平平靜靜的,后來爹娘出外賣糧,竟然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與姐姐守著家中,等著他們回家,久等也等不到,無奈只好去官府報官,可是報了官也是無濟于事,時間久了官府便讓我們當(dāng)中爹娘遇到意外死在了外面,不再理會。
結(jié)果本已經(jīng)分了家的叔伯趁此機會算計奪走了我們家的田產(chǎn),就連房子都沒有放過,還想逼著我和姐姐嫁給莊子上的老鰥夫,嚇得我們兩個連夜逃了出來,一路到蓮香城投親。
這一路我們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到了這邊,不曾想,那多年不曾聯(lián)絡(luò)的舅父一家竟然老早就從這里搬走,不知道搬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