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道心的日子已經(jīng)確定了嗎?”這一身粗布衣服看起來絕對是掉進人堆里就找不出來的樣式,可是穿在身上又祝余覺得自己心里也沒來由地跟著緊張了起來。
陸卿點點頭:“兩日后,西市問斬?!?
祝余嘆了一口氣。
依照著大錦的規(guī)矩,從春分到秋分之間不可以行斬首這一類極刑?,F(xiàn)在秋分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日,她一直就猜測可能隨時會有消息,現(xiàn)在真的有了定數(shù),還是會忍不住心里咯噔咯噔地直翻跟頭。
“照理來說……行刑前不是應(yīng)該讓他和家里人見一面嗎?”祝余問。
陸卿輕輕搖了搖頭:“那位說,嚴道心是出家人,所以就不留什么家人訣別的步驟了。”
祝余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下午的時候,符箓從外面回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符文和何旻。
符文告訴陸卿,何旻已經(jīng)處理好了原本鄉(xiāng)間的一切,以后大體就要在這云隱閣的小院子里繼續(xù)教這里的丫鬟小伙計什么的認字讀書了。
“何先生暫且委屈一陣子,以后等外面太平了,在這京城里弄個學堂也不錯?!弊S嘤X得這何旻也著實是倒霉,本來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小日子過得很好,父女倆沒招誰沒惹誰,偏偏飛來橫禍,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同情,開口安慰道。
何旻苦笑著搖搖頭:“恩人不必寬慰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了無牽掛,只要我女兒的仇能報了,旁的我也沒有什么念想。
這京城里面人才濟濟,我一介庸才,什么學堂不學堂的,恩人實在是高看了我了?!?
“話不是這么說?!弊S鄬λ麚u搖頭,“這京城里面寸土寸金,若說是給貴人家的子弟讀書的地方,那可真的是多了去了,在里面教授書文的也的確不乏賢者大儒之流。
但是在這京城里,更多的其實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這些人能夠住在這金貴的地方,就已經(jīng)疲于奔命了,哪里還有多余的金銀可以把孩子送去那種大儒辯經(jīng)的私塾?
我們最近出去走走轉(zhuǎn)轉(zhuǎn),發(fā)現(xiàn)不少小孩兒大字也不識,就是想去什么店鋪里做個能幫東家采買的小伙計,做個賬房之類,那都是癡人說夢。
所以若是以后太平了,先生能辦一間學堂,讓那些家里出不起很多錢的孩子也能有機會認些字讀些書,以后出去尋覓營生的時候,好歹路也寬一點。”
這些都是祝余的肺腑之,最近這一陣子可能是她在京城中住最久的一段時間,并且沒有了逍遙王府的高墻,也讓她有機會看到了京城中的另一面。
在各路高官貴族的深宅大院之外,在最尋常百姓生活的坊間巷尾,那些因為父母忙于生計而無暇過問的孩子其實還不如外頭一些莊戶人家過得好。
莊子里面一般也都有何旻之前那種采用低廉的學堂,再遇到何旻這種心眼兒好的,遇到那種交不起錢的孩子偷偷在一旁跟著偷聽一點也不計較,反而讓更多的孩子擺脫了大字不識一個的境遇。
京城里地價金貴,許多職位不高的京官想要靠著俸祿在這京城之內(nèi)買一間小房子都做不到,更別說尋常百姓供孩子讀書識字了。
何旻死了女兒,原本的莊子成了他的傷心地,除了替女兒報仇之外沒有半點念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