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溪又提要求:“還要雪糕!”
蕭勝天啞然失笑:“等會還得吃飯,也不怕吃壞肚子?!?
嘴上這么說,他到底是買了,雪糕爆米花,拎著一大兜子進去了電影院,電影院里放的是《飛禽走獸十三形》,最近挺熱門的電影。
顧清溪覺得眼熟:“咱倆結婚,你在村里放的是不是有這部?”
蕭勝天:“是。”
他既然大手筆連放三天露天電影,當然是挑好的,也就有這部。
顧清溪:“那敢情好,我都沒去看,正好現(xiàn)在看看?!?
這是一部來自港臺的武打片,莊威武館名震江湖,卻遭受惡霸勾結洋人挑釁,大師兄苦練禽走獸十三形,終于打敗了洋人武師,為國人爭了一口氣,也重振武館聲威,這個年代特有的港臺武打效果讓內(nèi)地人看得熱血澎湃。
座位和座位之間的相隔幾乎可以忽視,蕭勝天便伸出胳膊,微將她環(huán)住。
顧清溪開始有些不自在,后來看了看前后,發(fā)現(xiàn)這個年代來看電影的,大部分是談對象的男女,舉止竟然都挺親密的。
這讓她多少有些詫異,或許是一直在學校里上學的緣故,她雖然知道后世會發(fā)展成什么樣,但下意識還是以之前保守的思想來揣度這個時代,但其實這才一兩年的功夫,改革開放的思潮沖擊著大家,解放思想的速度比大家以為來得更猛,特別是沖在時代前列的年輕人,幾乎是瞬間擺脫了舊思想的束縛,小城里已經(jīng)有人穿起了喇叭褲。
昏黃的電影院里,蕭勝天卻已經(jīng)俯首湊近了,男人剛硬的氣息將她罩住,在武打動作砰砰砰的音效中,臉頰上被親了那么一小口,蜻蜓點水一般。
顧清溪瞬間臉上泛燙,側首看過去,他卻已經(jīng)收回去,目視前方,很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不過顧清溪卻在電影切換的光影中,看到他耳根那里微微泛著紅。
一時不由抿唇笑了,其實他也是很保守的人,這種在電影院里偷親的事,他做起來也很不自在吧。
當下想了想,到底是伸出手去,握住他的。
他低首看了她一眼,目光火燙,也就用自己的手反握住她的,很用力,是她掙都掙不脫的力道。
看完電影散場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黑了,蕭勝天拉著她的手,走在夜市上,又買了一些零散吃食。
“早點回家吧?”夜色中,男人側首凝著她,低聲說:“時候不早了?!?
聲線中有些緊繃的迫不及待。
顧清溪笑看他:“我還想在外面多玩玩呢?!?
蕭勝天無奈:“我困了,著急回去。”
顧清溪聽了,簡直想呸他,當她不知道嘛!
電影院里的時候,他就蠢蠢欲動的,被惹起火來了,現(xiàn)在陪著她逛街,不過是按著性子罷了,其實依他自己,恨不得馬上回去呢。
相比于他的急迫,顧清溪卻依然是慢悠悠的:“行吧,回家,不過我還想邊走邊逛。”
蕭勝天若有所思地看她:“我總覺得你今天心情好,不止因為高考?!?
高考的事情,他也和她談過,知道她挺有把握,況且錄取通知書都在手里了,如今成績下來,對結局沒什么影響,不過是落來一個意料之中的結果罷了,哪里值得她這樣。
她今天,明顯是有了別的事讓她高興。
顧清溪笑:“你猜!”
孫躍進?
他皺眉:“你還能關心這個孫躍進?”
不會說出口的是,他知道她以前對孫躍進有意。
老早之前他就暗暗關注她,看到周六放學時候,她和孫躍進說話,姑娘家看向孫躍進那羞澀的眼神,著實讓人心里冒火,只是他也只能那么看著,沒資格說什么罷了。
顧清溪看他黑著臉,便笑話他:“瞧你那心眼,小的跟芝麻一樣,虧我以前還以為你胸懷寬廣大度,其實都是裝的吧!”
蕭勝天一本正經(jīng)地道:“現(xiàn)在知道已經(jīng)晚了,成我媳婦了,上了賊船,下不去了,后悔也白搭了。”
顧清溪忍不住笑起來。
蕭勝天卻打量著笑顏如花的她,突然道:“你是關心孫躍進和顧秀云的事?”
顧清溪:“嗯?!?
蕭勝天黑眸轉深:“還有彭春燕,你也關注?!?
顧清溪:“就是忍不住想看看。”
這輩子,她不會主動害人,她害不了人,害人會心里不安,但是會安靜地觀望著,看重活一世,這些人自作自受,自己給自己報應。
蕭勝天側首看著她,剛硬的下頜線略收緊了。
當她關注這些事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被她摒棄在外了,有些事,是她自己心里的秘密,他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她提起來陳昭。
不過蕭勝天并沒再提,他低聲說:“行,那咱們一起看看,這事怎么收場?!?
許多事,她不愿意往下講,他也就不提了。
左右這輩子她是自己的妻子了,還有一輩子可以慢慢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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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蕭勝天還在摟著顧清溪睡著,霍云燦就來敲門了。
蕭勝天只好提上褲子起來去開門,霍云燦沒好氣地塞給他一堆資料:“昨天你干嘛去了,怎么突然不去開會?”
蕭勝天露著堅實分明的胸肌,墨色的短發(fā)微亂地搭在額間,高大的身軀斜靠在門上,懶懶地說:“陪我媳婦去學??闯煽儭!?
聲音中依然帶著一夜混亂的沙啞感,不過語氣卻是理直氣壯。
霍云燦一噎,簡直是無語了:“這是開會的資料,你自己好好看看。”
挺重要的一次會啊,他竟然缺席了。
霍云燦腦子里便浮現(xiàn)出禍國妖姬,妲己褒姒,君王不早朝之類的話。
蕭勝天接過來資料,卻回頭看了看里面,壓低聲音說:“你小聲點,別打擾了我媳婦睡覺。”
霍云燦:“……”
算了他還是走吧,不然他怕看到不該看的。
別的不說,就蕭勝天胳膊上那一道道的痕,怕不是晚上女人撓的。
顧清溪聽到外面動靜,也忙穿衣服了,誰知道穿好后,蕭勝天自己回來了。
“誰來了?”
蕭勝天看她面上緋紅,雙眸迷離,就連略顯凌亂的秀發(fā)都透著一股子風韻,頓時覺得剛才把霍云燦直接趕走是對了。
這樣的她,才不愿意讓別人看到。
當下便道:“沒什么人,敲錯門了?!?
顧清溪:“???敲錯門?”
還可以這樣?
蕭勝天站在床邊,狠狠地揉了揉她的一頭秀發(fā),有那么一種沖動想將她再按床上,不過想想今天要過去村里給她娘家報喜,到底忍住,過去洗漱了,口中卻淡聲道:“對,是個傻子,亂轉悠,敲錯門了?!?
顧清溪順了順被他揉得凌亂的發(fā):“……好吧?!?
當下兩個人各自洗漱,吃過早飯,就準備著回村里去了。
雖說這個考試成績對她的未來也不會影響什么了,但這是大事,還是想趕緊告訴爹娘,讓他們知道高興下。
蕭勝天騎著自行車帶她回去,一到了村口,就見幾個人在村口樹蔭底下叨叨著什么。
那些人看到顧清溪和蕭勝天,熱情地打著招呼,之后又說:“小兩口回來了?說起來還是清溪命好??!”
“清溪性子好,找的女婿也好,雖然不能上大學,可也享福了,這輩子沒啥愁的!哪像秀云呢!”
“是啊,說起來姑娘家還是得找個好男人,學什么學,根本考不上大學,全都白搭!”
顧清溪聽著這個,納悶:“我堂姐怎么了?”
大家看顧清溪竟然還不知道,已經(jīng)熱心地給顧清溪說起來。
“秀云這孩子,非上桿子和人家一個瘸子好,她娘不讓她和人家好,她就像吃蜜一樣,非纏著人家不放!”
“本來她娘也說了,如果瘸子考上,到時候可以考慮!可誰知道,人家瘸子考得不錯,看樣子考上了,秀云反而沒考上,聽說人家瘸子直接不要她了!”
顧清溪聽著,微微挑眉,一時也覺得好笑,又覺得嘲諷。
孫躍進這人也挺厲害,自己瘸了,顧秀云不嫌棄,他考上了,竟然也能嫌棄?這人得多——
簡直是不知道說什么了。
“秀云這孩子,也忒上桿子了,沒考上大學,還成了破鞋,你說以后還能嫁出去嗎?這就是閨女家自己心里沒數(shù),把名聲鬧壞了,肯定沒人要了,這以后可怎么著啊。”
周圍人正說著,恰好看到馬三紅帶著顧秀云從那邊過來,原來是正打算騎車子過去縣城看看,要對這個成績問個究竟。
這些話,顯然馬三紅和顧秀云都聽到了。
馬三紅是頓時來氣了:“說啥呢?你說啥呢?什么叫搞破鞋?我閨女啥時候稀罕一個瘸子了?”
那幾個婦女被馬三紅這么一質(zhì)問,也是嚇了一跳,畢竟心虛。
不過很快,大家氣勢就上來了,其中一個更是嗤笑一聲:“難道不是?別裝了,我娘家就是和那瘸子一個村兒的,就是那個孫躍進唄!成績才下來,人家孫躍進娘就放話了,說是自己兒子雖然腿不好,但是考上大學了,以后不缺好姑娘,說如果秀云能考上大學還好,考不上,別想纏著她兒子不放!人家要想找農(nóng)村姑娘,好看的多得是,一找一大把!”
顧秀云聽到這個,心痛交加,淚如雨下。
孫躍進的娘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那時候一口一個好閨女,說你就是我未來的兒媳婦,還拿出來一個什么戒子,說是祖?zhèn)鞯?,要傳給媳婦的,就那么直接給她了。
沒想到,竟然現(xiàn)在這么說?!
顧秀云想起孫躍進那逃避的態(tài)度,一時手都在發(fā)抖。
馬三紅當然不服氣:“我閨女考得挺好,考得特別好,這是成績弄錯了,我正打算帶著她去找!至于那個瘸子,我可從來沒看在眼里,管他考得怎么樣,一個瘸子,誰稀罕!”
然而她這么說的時候,顧秀云站在那里,臉色慘白慘白的,低頭捧著那戒子,眼淚啪啪啪地落。
旁邊的見這情景,都面面相覷,之后心照不宣地笑了。
“喲,不稀罕人家瘸子???那你閨女手里拿的那是啥?那不是戒子嗎?是哪個男人給的?”
馬三紅回頭一看,氣得簡直是要命,有這樣不爭氣的閨女嗎?
她一回身,當場給了顧秀云一巴掌:“把那個戒子扔了,不要他的這臭玩意兒!”
顧秀云被打了這么一巴掌,戒子掉地上了,她心疼得要命,趕緊低頭去撿,等到撿起來了,也顧不上自己臉上被打出一道紅印子,哭著說:“他才不會辜負我,才不會辜負我,他娘說這戒子是他家傳家寶,給我了,我就是他家媳婦!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得去問問,他到底是個啥意思!”
說著,也不管她娘,撒腿竟然直接就跑了。
周圍的人,自然是都看傻眼了。
這姑娘真是不要臉了,拔腿就往人家男人家里跑?人家男人放話不要她,她還死死巴著不放?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嘖嘖嘖,這下子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馬三紅站在那里,簡直是無法相信,她閨女怎么這么不聽話!
當場氣得自行車車把握不住了,車子哐當一聲倒在那里,嚇跑了旁邊捉蟲覓食的雞,那雞咕咕叫著跑了老遠。
塵土飛揚,翹起的一頭車輪子空空地轉著,蹭起來一片灰塵。
所有的人都閃著興奮的光,同情又幸災樂禍地看著馬三紅。
馬三紅頹然地站在那里,過了半響,才跺了跺腳,撕心裂肺地喊:“這個閨女,以后不要了,隨便她怎么著!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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