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發(fā)自肺腑地感謝。
其實就他那個位置而，他可以不搭理自己，也可以大方地幫自己然后吩咐秘書幫忙查一下，真得不必這樣，他為自己大費周章，其實已經(jīng)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蕭勝天抿著唇，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當(dāng)即兩個人坐下，坐下的顧清溪便突然想起當(dāng)年他對自己的唐突，那個時候是真覺得這個人壞，耍流氓，不是什么好東西，從此后怕了遠(yuǎn)著點，以至于后來人家都夸他的時候，她總覺得不過因為那人發(fā)達(dá)了，才故意巴結(jié)著說話，世間人的評價總是戴著有色眼鏡。
但是現(xiàn)在，顧清溪的那些想法變得狹隘可笑，對于自己這樣一個人，人家走在大街上肯打聲招呼都算是地道了，更不要說如今對自己的招待。
“嘗一下，看看喜歡嗎？”蕭勝天用公筷，取了一塊糕點，放在了她面前。
顧清溪看過去，光潔如雪的白色瓷質(zhì)餐具，里面放了英文報紙樣式的紙，紙里半包著新鮮的糕點，看樣子是松餅。
顧清溪嘗了一口，外殼酥脆，里面卻是松軟，應(yīng)該是剛出烤箱，濃郁的芝士香在熨帖的燙意中散發(fā)在舌尖。
“嗯，味道很好。”顧清溪吃了一口后，低聲說道。
心里卻是更加疑惑，現(xiàn)在不是凌晨快一點了嗎，為什么還有剛出烤箱的鮮美松餅？
“我還沒吃晚飯?！笔拕偬炜闯鰜硭囊苫?，淡聲說：“今天晚上開了一個會，耽誤了吃飯，所以廚師和侍者也都沒睡，在等著。”
蕭勝天的一句話，解釋了顧清溪的疑惑，可是既然這么忙，為什么恰好站在走廊旁的陽臺上看星星？
不過這個疑惑，淡如煙云，她很快便不再去想了。
晚餐很豐盛，豐盛到讓顧清溪暗驚，對面的男人神色清冷，并沒什么表情，不過卻頗為殷勤周到，會幫她把龍蝦小心地處理好，放在她的餐盤中。
“你……經(jīng)常晚上開會嗎？”顧清溪終于忍不住問了。
“還好?！笔拕偬觳恢每煞?，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經(jīng)常晚上用餐，對身體也不好吧?！币李櫱逑囊馑迹绻娴妹Φ藉e過了飯點，那就隨便吃一些就好了，哪可能這么隆重。
“那你少吃點？”蕭勝天蹙眉，他看著她：“或者吃完后，散步消化一下？”
顧清溪聽了，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難道他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馬上凌晨一點了？
不過她到底是沒說什么，這都是小事，成功人士的生活規(guī)律可能和普通人也不太一樣，她只好道：“還是算了，天晚了。”
蕭勝天：“困了是嗎？”
顧清溪搖頭：“那倒是沒有，我剛才睡了一覺?！?
蕭勝天：“嗯，我聽傭人說你睡著了，便沒讓人打擾你?！?
他當(dāng)然不會說，其實是忐忑緊張地上樓，敲門，卻不見回應(yīng)，等了半響，心生疑慮，讓傭人進(jìn)去，說是她在睡覺，他便等在外面，一直等到現(xiàn)在。
顧清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許有點累了，就睡著了?！?
蕭勝天：“沒什么，今晚好好休息?！?
顧清溪：“嗯?！?
晚餐適可而止了，顧清溪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上樓準(zhǔn)備洗漱了，畢竟天晚了。
不過看起來，蕭勝天好像沒那意思，她直覺認(rèn)為，也許他有話要和自己說？
是冒名頂替的事嗎？他打算現(xiàn)在告訴自己了？
顧清溪正想著，就見蕭勝天起身，走到了餐廳旁邊的窗戶處。
他不知道動了一下哪里的按鈕，餐廳的水晶燈便滅了，之后米白色落地窗簾被緩緩地拉開，露出了外面的夜空。
夜空幽藍(lán)，猶如鑲嵌了零星寶石的上等天鵝絨。
“今晚的夜空很美?！笔拕偬煨揲L挺拔的身型立在窗前，突然這么道。
“是很美?！?
顧清溪只好也起身，走到了窗邊，輕微的夜風(fēng)吹來，舒爽清涼，帶來輕淡的青草香。
“你喜歡嗎？”蕭勝天轉(zhuǎn)首，這么問道。
“我……當(dāng)然喜歡?！边@一切很美，不過其實顧清溪并沒有太多心思欣賞，她還是記掛著那件事，他到底要說什么？
這件事很為難是嗎？不然為什么不馬上告訴自己？
“不過我更喜歡我們小時候，你還記得嗎？”蕭勝天幽深的眸子鎖著她，聲音清沉柔和：“小時候，我們的蘆葦，月亮，河水，是不是更美？”
顧清溪想起過去，垂下了眼睛。
過去美得像一首詩，但那一切已經(jīng)過去了，不是嗎？
這幾年河道被挖了，蘆葦沒了，河水也干了，月亮也不再像小時候那么亮了。
“那都過去了，有時候我會覺得，過去根本沒存在過，”顧清溪的聲音帶了幾分苦澀：“遠(yuǎn)得像是上輩子?！?
“可是我會一直記得?！笔拕偬炻曇魮饺肓藥追謫∫猓骸澳呐乱呀?jīng)不在了，我還記得?！?
記得攥著碎瓷片的小姑娘被風(fēng)吹紅的臉頰，記得那年覆蓋了整個村子的雪，也記得白花花的蘆葦叢里，她咬唇瞪過來的那一眼。
時間最是無情，它讓生動的畫面黯淡，讓青春的面龐不再鮮活，讓所有的美好蒙上了厚重的灰塵，可是人有記憶，那記憶因為一股執(zhí)念，便抵住了歲月的消磨，一直清晰的刻在心里。
顧清溪眼睛便有些濕潤了，她望著那藍(lán)幽幽的夜幕，卻是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情緒有些異常，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沉穩(wěn)鎮(zhèn)定了，在這凌晨一點半的夜空下，他的聲音嘶啞壓抑。
“我……我先回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想逃，她想說自己要回去睡覺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陡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顧清溪下意識躲，沒躲過，就那么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指骨強(qiáng)大有力，她被他握得有些疼。
顧清溪驚訝地側(cè)首看過去，他卻并沒看她，他正望著遠(yuǎn)處的夜空。
側(cè)影線條勾勒出深邃立體的面容，他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他正緊握著自己的手，她會覺得這個人只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也不敢掙扎了，就那么傻傻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
卻在這時，她聽到那仿佛來自遙遠(yuǎn)星空的聲音。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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