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輕聲:“我會試試的。”
暮晚搖與他咬著齒,聲音含糊地笑嘻嘻:“好,那我們繼續(xù)閨房之樂吧?”
尚莞爾,說聲好。
兩個人竟如青澀小兒女一般,躲在帳子里說這樣的話。盡是對對方身體的好奇,對對方感受的好奇。暮晚搖說要看一看他的,他不肯,說“那有什么好看的”。
兩人如同打架一般,女郎要往下滑,郎君抱著她不讓她折騰。而他仗著自己肩背上的傷,嘶了幾口后,借著這種哄騙讓她安分下來。但是暮晚搖又熱情地邀請他看她的頸下。她愿意扯開衣領(lǐng)給他看給他碰,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女郎的魅力。
尚顫著,俯下身親了她幾下。他有點兒沉醉,臉比方才更紅。但他很快又控制住,替她遮掩地?fù)鹾靡骂I(lǐng)。
暮晚搖在他懷里噗嗤笑他。
房舍外的竹柏影子落在地上,如青荇;廊下的燈籠照在樹影間,如火花。風(fēng)沙沙過,淅淅瀝瀝,雨點兒徹底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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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尚便要返回長安。暮晚搖不高興,和他鬧了一通,嘲諷他就算現(xiàn)在回去也晚了:“你的長官不會因為你今天回去就高興,但是你現(xiàn)在走了,我也會不高興?!?
尚便陪暮晚搖在驛站留到了中午,期間,他總算如意,和暮晚搖討論了她的金陵之行。他聽她講她要說的話,他對此又加以分析和修飾。也沒太重要的,只是尚覺得自己終于能參與一點兒她的事情,他心中愉悅。
不過他的愉悅也是那般淺淺的,沒有人注意到。
到中午的時候,方桐才催暮晚搖,說再不趕路,今天就沒法趕去下一個驛站休息了。尚這才能和暮晚搖分別,答應(yīng)在長安等著暮晚搖回來。
暮晚搖這時已經(jīng)有些后悔自己要去金陵。她原本去金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躲尚,然而現(xiàn)在和尚和好了,金陵和長安的距離,就成了兩人之間很大的阻礙。
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回到長安,才能再見到尚……暮晚搖恨尚是京官,若是他還是當(dāng)初的嶺南石生,她大可以不顧他的意愿,強行將他帶走一起去金陵,也沒人能說什么。
而現(xiàn)在,暮晚搖只能道:“我不在金陵多留,盡量一個月就回來。你乖乖等著我回去,知道么?”
被眾衛(wèi)士和侍女一同看著,尚很不自在,硬是在暮晚搖的逼視下輕輕說了好。
他望著她的馬車離開,麗人坐在車中、他看不見了,尚心中也生起無端悵然。他心里舍不得她,只是她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依依不舍了,他便不能跟著她不舍。兩人若一起悲情下去,這路就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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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當(dāng)天回到長安,次日去向長官道歉。他本以為他的無故缺席,必然要被責(zé)罵,然而回到戶部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眾人都忙碌著,根本沒工夫關(guān)心他缺的那一天。尚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得到回答——
“北方十六縣發(fā)生了地動,有河水當(dāng)即干涸。又連續(xù)無雨,已有地方出現(xiàn)干旱,群眾爆、亂……”
尚喃聲:“每逢天降大災(zāi),必有叛亂、流民……”
被他拉住詢問的官員敷衍點個頭,繼續(xù)去忙此事了。
尚也連忙去幫忙。
這會兒,戶部的重中之重,從派使臣出訪各國,變成了賑災(zāi)救民。連續(xù)半月,不斷有地方消息傳入戶部,河水枯竭,大旱的地方越來越多,戶部的糧錢批了一撥又一撥,災(zāi)情卻好像一點兒沒有減緩,聽說有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人吃人的現(xiàn)象……
尚被叫去見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陪坐的,還有太子。
戶部尚書本是戶部的一把手,然而因為年紀(jì)大了,再做不了幾年官就會致仕。所以雖然尚來戶部已有兩月多,他卻沒見這位尚書多管過什么事。戶部真正管事的,是坐在戶部尚書旁邊的戶部侍郎。
這位侍郎,尚非常熟。
因為這位戶部侍郎,曾做過暮晚搖的幕僚。他從公主府出去做官,之后在太子的扶持下一路高升。官位做到這般地步,這位侍郎已經(jīng)是暮晚搖結(jié)交的大臣中最厲害的一位了。
何況這位侍郎對暮晚搖忠心耿耿,在尚到戶部后,也一直很照顧尚了。
此時尚見這三人,他向三人行禮,只有戶部侍郎對他露出和氣的笑。
戶部侍郎道:“素臣,如今北方大旱、百姓流離的事,你應(yīng)已知道重要性了。按照規(guī)矩,中樞是會派一位朝廷命官,去地方監(jiān)察賑災(zāi)事宜的。其他幾州都有安排官員,唯有蜀州幾縣,自古民風(fēng)彪悍,地又貧瘠,朝中無人愿意去。
“我思來想去,戶部諸郎中,唯有你心細膽大,又為人謹(jǐn)慎,不必?fù)?dān)心被地方官員架空挾持。我向太子殿下建議,讓你去蜀中賑災(zāi),不知你可愿意?”
尚并沒有猶豫:“自然愿意?!?
那三人也是為尚的果斷愣了一下,才稱贊說好。
長安這些京官,其實大部分都是不愿意去地方的。嫌地方貧苦,嫌治理麻煩,嫌民智不開。去蜀中尤其是個苦差事,自古多少京官被貶之地就是蜀州。戶部雖然安排人去,但朝中官員大都是世家子弟,也不能逼人去……想來想去,只有尚。
然尚這般果斷點頭,仍讓人意外。
太子坐在一旁,聽尚詢問侍郎可有注意事宜。太子微皺了眉,心中總覺得哪里古怪。
因為尚不是他推舉去賑災(zāi)的。
太子需要尚在朝中。尚將出使一事處理妥當(dāng),對太子來說就是大功德一件。太子認(rèn)為尚在中樞發(fā)揮的作用,比去賑災(zāi)有用得多。尚這般的才能,賑災(zāi)是大材小用。
然而是皇帝點名,讓尚去蜀中的。
皇帝表現(xiàn)出了對尚的復(fù)雜情緒,一會兒說到尚攪局了暮晚搖的和親,一會兒說尚無故告假,一會兒再說尚的官位升锝太快,會讓諸臣不滿……總而之,太子聽懂了皇帝的暗示。
皇帝希望太子壓一壓尚。
這一次的派尚出京去賑災(zāi),便是太子對皇帝作出的交代。皇帝沒再多說,看似已滿意。太子卻依然覺得哪里很奇怪……父皇真的要壓尚么?為什么?
總覺得皇帝給出的理由,很敷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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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戶部、禮部、吏部,也終于商量出了出使諸國的朝臣名單。
韋樹赫然在列。
韋樹被命為副使,跟隨正使出大魏,使諸國。
中樞的官員調(diào)動名單下來,韋家便沉默了。韋樹離開長安,少則一年,多則數(shù)年。他們想要用韋樹聯(lián)姻李氏的算盤……就基本斷了。
因為誰知道韋樹什么時候能夠回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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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尚要去蜀中、韋樹離開大魏,二人得知對方消息,約了在長安北里的一家酒肆中為對方送行。
尚前往北里時,在街市上遇到返回長安的北衙軍隊。
將士在列,軍隊肅整。為首者,竟不是將軍,而是內(nèi)宦劉文吉。劉文吉騎在馬上,一身內(nèi)侍服,卻無法擋住他眉目間的沉冷寒氣,和隱隱得意。
圍觀百姓們竊竊私語:
“怎么讓一個內(nèi)宦領(lǐng)隊?陛下怎么能用太監(jiān)當(dāng)官?”
“狗仗人勢!一個太監(jiān)敢走在將軍前面……太沒有規(guī)矩了?!?
劉文吉冷目看向人群,當(dāng)即有兵士出列,綁住那多話的百姓。劉文吉就要下令抜舌杖殺之時,冷不丁看到了人群中的尚。尚目中含笑看著他,略有些為他高興的意思。
與他四目對上,尚拱手點頭。
旁邊的內(nèi)宦小聲問劉文吉:“要殺么?”
劉文吉不愿讓尚看到自己這一面,便皺了下眉,說:“稍微教訓(xùn)下,就把人放了?!?
他心想等尚看不到的時候,再殺也不遲。
北衙軍隊……皇帝隱隱有要太監(jiān)掌控的意思,他要抓住這個機會才是。
尚只是在街上看了一會兒劉文吉的風(fēng)光回城,為自己的昔日朋友感到欣慰。他沒有多看,便匆匆離去,去北里和韋樹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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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皇帝聽著各方消息。
皇帝笑了一聲:“看來尚真的要去蜀中了啊……”
成安在旁:“奴才不解,陛下既要提拔二郎,為何派他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皇帝說:“為了收拾戶部?!?
皇帝哂笑:“戶部被太子管了幾年,越管越缺錢,年年沒錢……朕便不懂,他發(fā)了好幾次財,怎么還能這般捉襟見肘?戶部得收拾一下了?!抱靑qiku.
成安道:“陛下讓內(nèi)宦沾手北衙,是為了削弱秦王殿下的背后勢力。老奴不懂,陛下為何不將秦王勢力一網(wǎng)打盡,為何仍要分心于太子殿下呢?若是素臣沒有按照陛下的謀劃走……”
皇帝淡聲:“所以朕不是在試探素臣么?朕就是在試,素臣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意味深長,喃喃自語:“看他是要為誰所用,站在哪一邊?!?
成安:“朝中皆知,二郎是太子的人?!?
皇帝淡聲:“不一定。
“當(dāng)日他一箭射殺鄭氏家主,看似是幫了太子,然而也許只是巧合。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次,是不太可能是巧合了。朕要給搖搖找個好靠山,首先得知道這個靠山值不值。朕可以容許一時私心,不能容許一世私心?!?
成安心想,看來陛下是在賭,這一次二郎會和戶部對上,和太子對上。
但是……尚真的會這樣么?
明明站隊站得很好,尚真的會放棄太子么?
皇帝忽然道:“搖搖這時候,應(yīng)該到金陵了吧?”
成安連忙:“是,陛下放心,公主殿下如今聰慧了許多,定能安撫好李氏,平安回來長安的?!?
皇帝點頭,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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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此時已經(jīng)身在金陵。
她心急如焚,想解決了自己的婚事,回京和尚團聚。
可是金陵這邊的李氏,拿喬不見她。
暮晚搖給了他們兩天面子后,就不耐煩了。她的衛(wèi)士們開路,和李家衛(wèi)士大打出手,而暮晚搖提著劍,直接闖入了書房,見到自己的外大公。
暮晚搖開門見山:“外大公只想李氏鼎盛,非要我聯(lián)姻。然而在那之前,外大公不想李氏能不能存下去么?”
看著那個背對著她站在書架前看書的老人,暮晚搖眉目如霜,步步緊逼:“外大公難道以為,我父皇會看著李氏壯大,看著韋氏壯大么?方桐,取我剛收到的來自長安的消息,讓我外大公看看——我父皇如今在收拾誰!
“我三哥背后勢力僅次于李氏,所以才在長安張狂這么多年。而今三哥被禁在家,北衙兵力開始被內(nèi)宦接管……外大公莫不是以為這是巧合吧?外大公以為我父皇的安排,會是巧合么?
“如今我雙方應(yīng)該聯(lián)合起來,應(yīng)對我父皇!我父皇想要李家死……你們就是在金陵待得太久,久得已經(jīng)失去了敏銳的政治察覺能力……而今,到了我們合作的時候,不要被他人布局牽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