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

酒席相當(dāng)不錯,定的規(guī)格算是高的。

但是新娘子的親戚太多了，像是舅舅，表舅堂舅加上親舅舅,就來了十五位,還有姑姑堂姑表姑，姨媽表姨堂姨,反倒是叔叔嬸子比較靠后,坐在最角落的一桌也不愛說話。

這舅舅多了,年齡懸殊就大了。有五六十歲接近其實歲的表舅，還有二十來歲三十不到的這種堂舅舅。時不時的還冒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表哥……反正是親戚多到，今兒是絕對認(rèn)不清誰是誰。反正酒桌上沒大小，胡叫冒答應(yīng),就這么著吧。這些人拉著俊文喝酒?？善?李家沒人，沒有個堂兄弟表兄弟在身邊幫忙。那個喬斌算一個,但這不是在南方?jīng)]回來嗎？因家這邊跟俊文平輩的倒是有倆小子,一個是因果,一個是滿地亂竄的小豆包。因果還在補(bǔ)課，因琦家的小豆包也才是剛上幼兒園的年紀(jì)。所以，連個替他擋酒的人都沒有！

因唯就見不得對方那些親戚那樣,桌上的酒八十八一瓶的喝完了,然后自己叫服務(wù)員來,叫開一瓶一百八十八的。桌上一百二的煙,轉(zhuǎn)眼沒了。分了裝兜里去了。然后又喊服務(wù)員拿煙。光是因唯看見近處這一桌,都已經(jīng)取第三回?zé)熈恕?

還有餐巾紙，好幾伙，一桌用十多包餐巾紙，不用問，都是偷摸自己往家?guī)У摹?

花錢這種事，因唯就說算了。一輩子就結(jié)這一次婚，這次訂婚更只可能辦一次。在這事上糾纏怪沒意思的。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拉著灌酒。

這個說你是干部，看不起咱們是不是？我好歹是做舅舅的，你就這點(diǎn)誠意？來來來，三杯，罰酒……不喝是不是？不喝我現(xiàn)在就走……瞧不起人是不是？

那個說以后還說有事求你呢，這還沒怎么著就不認(rèn)人了……不是？不是就喝酒！

俊文是一口菜沒吃，白金酒大半斤都下去了。這酒才敬了一半，敬完今兒得喝死在這兒。

因唯就把筷子放下，從邊上抽了紙巾擦了嘴，直接起身往那邊去了，過去直接從俊文手里把杯子一拿，然后喊那位準(zhǔn)新娘“表嫂，我哥胃不好，你先扶我哥下去把胃藥喝了?！?

俊文已經(jīng)喝的七分醉了，但還知道這是因唯，撐著道“你回去吃去……哥沒事……”

沒什么事？

再喝下去肯定有事！

因唯二話不說，把人塞走了。然后笑語嫣嫣的過去“今兒是大喜的日子，我看諸位都是酒桌上的英雄。會喝酒的人，喝這個酒味兒就有些不夠。稍等一下，我去叫人拿幾瓶洋酒，一萬八千八百八一瓶，都嘗嘗那個……”

一聽一萬八千八百八，這些人就唬了一跳，這可真是舍得。

有那懂事的人就趕緊說“不用了！”回頭又瞪那幾個喝酒的，“有意思嗎？叫人家這么花。”

被說的反而說“熱鬧嘛！有你啥事！吃你的去！”

因唯笑笑轉(zhuǎn)身出去了。

因何和麗文就跟出去，“你這是干嘛去？”

麗文心肝都顫了“一萬八的酒，我的媽呀……這可不行我跟你說……”

因唯噓了一聲“我瘋了給弄那個?！敝灰荒樐銈兊戎?，看我的就行的架勢。

然后找老板，“把你們這里的各式各樣的酒和飲料，都拿來叫我看看?！?

老板叫人給往出拿，然后因唯看的很滿意的樣子“拿個水桶來?！?

結(jié)果因何和麗文就見因唯跟農(nóng)村那種給果樹打農(nóng)藥提前配藥那種似的似的什么先是威士忌，再是二鍋頭，然后弄兩瓶特曲往哪里一倒。

老板看的肉疼的不行，這都是什么孩子這是，有這么糟踐東西的嗎？他故意道“我還有兩瓶老家自釀的燒酒，辣嗓子的那種，你要嗎？”

要?。?

然后燒酒往里一攪和。再加上什么啤酒，果啤，雪碧，可樂，亂七八糟的，酒的顏色都沒法說了。

最后又要茶壺，把酒用水瓢灌到茶壺里。

老板看的牙疼“剩下的我給你灌到暖水壺里，喝完了，你們出來自己倒？”

好??！好啊！老板，你干這個業(yè)務(wù)很熟練啊！

老板心道誰家的姑娘這是？要是我們家孩子我大鞋底抽她。這么鼓搗了一桶多少錢你知道嗎？

麗文心疼的很“得一千多了?！?

洋酒在地級市，還不太好找。所以，價兒死貴活貴的。

因唯端著酒壺進(jìn)去，把三個暖水瓶就放在大廳門口，因何和麗文看著。

她一次就端進(jìn)去四個大茶壺，“您來嘗嘗這個酒，真正的好酒。”

小兩萬塊錢呢，是得嘗嘗。出去也有可吹噓的吧。

只是倒出來的顏色有點(diǎn)奇怪，但不妨礙濃烈的酒香還有微微的甜味？

用茶壺倒酒，當(dāng)然得倒到茶杯子里了，她拿著壺，這個一杯那個一杯，還說“這是請人專門調(diào)的雞尾酒……”

所以，跟電視上演的那個一樣，酒有點(diǎn)顏色很正常。

因唯勸呢“都嘗嘗。一杯直接下肚，一口氣這么灌下去，味道才能品出來。要是覺得好，再要就是了?！?

這玩意能不醉人嗎？

桐桐坐的這一桌，婉平的舅媽就把杯子舉著“閨女，給我也倒一杯，我嘗嘗?！?

因唯忙過去“我再要一瓶去。這個酒可烈的很。”

這舅媽還當(dāng)是因唯舍不得，故意找的托詞呢。當(dāng)時就有些不高興，要說話，被婉平的媽媽給攔了，這當(dāng)媽的臉上難堪的很“好了……”一萬八千多一瓶呢，這么花下去，孩子嫁過去之后不過日子了？她后悔的什么似的，“吃的差不多了都……”

那舅媽就冷笑“飯還沒上呢。這訂婚宴，就是叫娘家人吃的！不吃好喝好了，這叫訂婚宴？你當(dāng)是你那時候呢？一鍋?zhàn)訜醢撞司桶讶舜虬l(fā)了。”

因唯一臉的笑“您別急，我這不是沒說不去嗎？不就一萬八嗎？今兒就是八萬八，您想喝，那也得拿??！”sm.Ъiqiku.Πet

出來之后麗文覺得丟臉的很“當(dāng)時他們反悔非要辦訂婚宴的時候，我媽就說我哥，哪怕姑娘好，這父母提不起勁，親戚就沒有懂道理的，這婚得慎重……看看……果真就是這樣?！?

正走到拐角的婉平聽了這話，當(dāng)時就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因唯沒說話，因何就道“行了！大喜的日子的。你就別跟著裹亂了。這都訂婚了！”

“下來還有結(jié)婚呢?！丙愇木驼f“現(xiàn)在一桌平均下來都奔著一千了。那這結(jié)婚不得一桌往兩千上弄??！沒見過這種連吃帶拿的?！?

因何都沒法說了。這要是席面上有吃不了的菜啥的，這個打包了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就是一人一包煙裝在身上也正常。多要幾包紙巾，花不了幾個錢。就是喝酒，只要喝高興了，那這大喜事，聚在一塊不就是為了高興的嗎？

比較叫人生氣的就是灌酒，可著一個人灌。個個還都是那種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以后還想找你辦事呢，如今還沒怎么著呢，你就不理人。那等我找你辦事的時候，你不得更不搭理人？你說你是幾個意思。

但俊文也才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他能給你辦什么事？

辦事不得搭上人情還得花錢嗎？這以后在陳留縣，還不得被他岳家這些親戚給欺負(fù)死了？好像這邊該著他們，欠著他們一樣。

此時因唯進(jìn)去，給這舅媽倒了酒。這舅媽是喜歡這股子味兒，就開始說了“……在縣里上班，沒有房，還是要住丈母娘家。我們說應(yīng)該叫買房，你們家俊文還說不買，說是城里有房。城里有房能住不？不能住你還得在縣城買對不？又說不會在縣城久呆，以后會回市里，在市里買房也是一樣。別吹牛了！在省里要是混的下去，會跑到小縣城？要是能調(diào)到市里，早到市里了，在縣里和市里之間天天的跑，累不累？家里的公公婆婆又沒有工資，還都是下崗的，說是親家兩口子照看父母，其實還不是當(dāng)保姆……就是孩子舅舅家再有錢，那也輪不到外甥繼承遺產(chǎn)是不是？”說著，還跟因大姐道“親家，我這人愛說實話，你別往心里去……”

因大姐也不看這舅媽，只看向婉平的媽，跟親戚她說不著，她得要親家一句話。

偏婉平的媽低著頭，一句也不說。

因大姐直接起身，轉(zhuǎn)身就走。

李國槐這個時候就說婉平她爸“我們家就是這條件。你們看要是行，那就行。不行就算了。之前說的臘月二十八的婚事，現(xiàn)在先不說了……”

很顯然，這親家兩口子只怕也是那么想的。瞧不起他們家，認(rèn)為都是在省城混不下去了。你說瞧不起這邊，能瞧得起自家的兒子嗎？對不對？

兒子是啥？是兩口子的驕傲。大學(xué)生，畢業(yè)自己留在了實習(xí)的地方，還提升了到縣城，在基層歷練幾年，升上來前途就大好。

誰能想到人家是那么想的。他們要是不跟親戚說這么詳細(xì)，這些親戚上哪知道去？

尤其是這些親戚，各個都是有事我就找你。你不給我辦就是不給我面子。

這……多好的前程都得給攪和沒了。

婉平他爸倒是趕緊道“親家，這是親戚喝醉了說的酒話……酒話哪里能當(dāng)真，那都是胡說八道的……”

“誰胡說八道的？”這舅媽蹭一下站起來，晃悠著走過去，“你個癟犢子當(dāng)年窮的叮當(dāng)響，要不是我們把妹妹嫁給你，你還當(dāng)老光棍了。如今嫌棄起我們來了……”然后掄起胳膊就要打。

婉平媽追過去拉扯一下，舅媽早喝醉了，這會子再一拉扯，然后直接倒地上了。

那邊正喝著的婉平舅舅不干了，老婆被人打的人事不知了！然后掄起桌上之前的酒瓶子就奔著這邊就來。

得！新親戚自家打起來了。

因家這邊直接都給出來了，大廳留給里面的人，愛咋咋去？

因大姐坐在外面氣的直哭“這兒媳婦我要不起！俊文要娶，他去娶去，別帶回來，我是受不了這個的……”

程開秀就說“我早說過，得看家庭條件。非不聽！饒是孩子好有啥用？俊文好好的工作，照這些親戚的樣，看著吧，遲早給作沒了。除非調(diào)動出來?？晒珓?wù)員調(diào)動是那么容易的？是不是還得叫他小舅出面，以前調(diào)動一個，現(xiàn)在得帶著媳婦一起調(diào)動?！?

因琦就呵斥一聲“你閉嘴吧！有你什么事？！”

程開秀哼了一聲，抱著兒子直接出去了。

麗文聽見里面踢里哐啷的，心道這得砸壞多少東西？是不是還得賠？

老板在一邊報警，主要是怕在店里出事。那酒瓶子把人捅傷了怎么辦？自己是不是也有連帶的責(zé)任。

出警很快，三分鐘人就來了。除了皮外傷沒人被打的怎么著。一大家子親戚打架，有那清醒的看著呢。

所以，又是清點(diǎn)要賠的東西，又是等著醉酒的人醒了警察幫著兩邊調(diào)解，又是半天的時間。然后酒醒了，就比較傻臉。

尤其是俊文，這婚訂的，還能結(jié)嗎？

因大姐就問“你還要結(jié)嗎？”

俊文去看婉平“你的意思呢？”他心里也有些怨氣“你父母不拿主意，難道你也不拿主意？你家親戚說什么你們就聽什么，那這以后的日子是不是還得這么些個親戚來指手畫腳?！?

婉平心里也不舒服??！有問題當(dāng)然得兩人商量著解決，動不動就這么一副語氣算怎么個意思。這還沒結(jié)婚呢，就這樣了。等結(jié)了婚以后呢？出事了都是我一人的責(zé)任？

完了兩人又開始吵吵。

這個訂婚辦的可真是熱鬧！

老兩口被鬧的頭疼，老太太揉著腦袋，不停的搖頭。林雨桐一看這樣子不對，趕緊叫四爺，把人先往醫(yī)院送。老太太之前就有過中風(fēng)的癥狀，如今看竟是血壓高了，有點(diǎn)誘發(fā)的可能。

今兒老太太的情緒一直不錯，大外孫訂婚了。這是多高興的事！結(jié)果這一件一件的不順心就接踵而來。又一生氣，這血壓高了。

老太太一去醫(yī)院，都不吵了。

但因大姐卻咬死了，她是不同意這婚事的。李國槐也沒說話，這態(tài)度就在這里了。

最后四爺叫了這邊廠子里的人，把后續(xù)給處理了。然后也叫車把親戚都送回去了。至于之后成不成的，再說吧。

俊文也沒留下跟婉平說什么，先得去醫(yī)院看姥姥去。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