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就這么巧。
喬苑林盯著手機屏幕,“算了”和“行”一右一左、一上一下,可時間誤差不足半秒,梁承能回復得這么快?
或許,是在回復他前面的六句?
這二者的意思截然相反,回復“同意么”是答應,回復“算了”是不答應,喬苑林怔了片刻,點開輸入框打字:你回復的哪一句?
他打完懸著指腹,遲遲按不下發(fā)送。
連發(fā)六句已經(jīng)就夠卑微了,全指望第七句找補點尊嚴。他這樣問,萬一梁承拒絕了,豈不是徹底丟了面子?
喬苑林把那句話刪掉,改成語義不詳?shù)氖÷蕴枺€沒發(fā)出去,出租車在巷口停下,司機遞給他二維碼的牌子。
他返回聊天界面,省略號變成了草稿箱內(nèi)容。
付了款,喬苑林拖著步子走進巷口,空氣有些悶,手心貼著機身出了一層汗。
那一句回應之后,梁承又恢復掉線狀態(tài),完全沒有說清楚回復哪一句的意思。喬苑林也懶得問了,將省略號刪成了空白。
吃過晚飯,王芮之在一樓裁衣服,操作臺被布料占滿了。
喬苑林只好待在房間里學習,聽完一節(jié)網(wǎng)課,他趴在床上寫一套英語卷子。翻過第二頁,微信提醒有一條新消息。
喬苑林做題的時候不碰電子設(shè)備,也不回任何消息,又寫了三道題,筆尖卻凝固在了紙上。
他沒忍住,滑開手機屏,點開那一條不知是誰發(fā)來的未讀。
原來是田宇發(fā)的,問他幾點討論當牛做馬的事。
喬苑林撇撇嘴,回復道:三十分鐘后。
田宇又發(fā)來一條:放學真坐摩的走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可喬苑林吹都吹了,便模棱兩可地回了個“戴墨鏡歪嘴笑”的表情。
田宇:我也想試試。
喬苑林切到瀏覽器搜索關(guān)鍵詞,然后給田宇甩了一條鏈接,內(nèi)容是——平海市路路通,摩的、三輪、皮卡、箱貨,為您提供各式運輸服務。
田宇:……三十分鐘后再聊。
這套卷子是循證閱讀題的專項訓練,喬苑林折起兩條小腿輕輕打晃,做得很輕松,寫完還來得及沖個澡。
他濕著頭發(fā)打開數(shù)學復習,沒吃成臭豆腐,湊合著撕開一包雞汁豆干,同時一心二用地和田宇語音通話。
cas分兩類,一類是學校統(tǒng)一安排,另一類是自主行動。后者的好處是時間靈活,項目選擇自由,適合喬苑林這種散漫人士。
確定服務項目后向?qū)W校的監(jiān)督專員報備,事后寫活動日志收錄檔案,才算真正地完成。
喬苑林正在看一道大題,沒仔細聽。田宇嘰里呱啦說完,問他:“怎么樣?”
“不錯。”他張口就來。
田宇決定道:“好,那這個月就去幼兒園?!?
喬苑林愣道:“幼兒園?你能搞定小孩?”
“總比大象糞便好搞吧?!碧镉钫f,“你不是會彈鋼琴么,你彈琴,我唱歌,小朋友們笑呵呵?!?
喬苑林:“……行吧?!?
“那活動日記就靠你了。”田宇掛線前找了個抽,“晚安噢,苑神。”
喬苑林一把扯下耳機,豆干都沒胃口吃了。他翻身躺平,盯著陳舊的天花板發(fā)呆,手機被壓在了肩膀底下。δ.Ъiqiku.nēt
嗡,微信振動了一下。
喬苑林嘟囔“又怎么了田小宇”,右手穿過左邊腋下,拽出手機,打開微信,只見超人的頭像移動到列表頂端,掛著個紅紅的圈一。
梁承發(fā)來短短的一句:聽,起風了。
凌晨十二點發(fā)這么莫名其妙的話,喬苑林第一感覺是死人詐尸,品了品,第二感覺詐得怪文藝的。
旁
邊書頁掀動,窗縫里漏進來一股股涼風,呼嘯聲在屋外盤旋,很快噼噼啪啪的雨點砸在窗戶上。
當真是起風了,喬苑林回復道:下雨了。
超人:收下衣服。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喬苑林趿上拖鞋去陽臺。他的衣服晾干被王芮之收進了柜子,掛著的幾件都是梁承的,雨點很密,他一股腦薅下來抱回了房間。
打開燈,空蕩的臥室比他的整潔多了,床單抻得一條褶都沒有,簡直是離譜。
喬苑林站在床尾來了個天女散花,把懷里的衣服扔了一床,他用手機拍下來,發(fā)給梁承以證明衣服收了。
超人沒反應,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喬苑林等了會兒,著急回屋復習,便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回復的是什么啊?
發(fā)送完他傻了,手指形成肌肉記憶了么,竟然打的是“你回復的是哪一句”?
對方終于停止輸入,顯然已經(jīng)看到了。喬苑林暗自決定,要是姓梁的讓他下不來臺,他就把這堆衣服晾回去。
屏幕一閃,超人發(fā)來:都行。
喬苑林:什么叫都行?
超人:先疊衣服。
使喚人上癮了是吧?喬苑林飛快地回道:沒空,不伺候。
超人:那就是“算了”。
喬苑林的脾氣躥上頭,算了就算了,他轉(zhuǎn)身回房,走到門口穿堂風嗖嗖的,卻不敵摩托車后座的風聲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