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徹底啞火,像一滴水珠砸在燒紅的鐵板上,滋啦一聲冒著煙霧蒸發(fā),他微張著唇,喉間只能吐出一片無意義的氣音。
這些天著魔般的拼命,差點摔在樓梯上的急切,想討人一笑的全部期待,都被梁承蓋棺定論的一句話擊碎,變得意義全無。
他太憤怒了,簡直是悲憤
那張費勁心力得到的推薦信成為了廢紙,喬苑林伸手奪過,彎腰斂起其余幾張,緊咬牙關(guān),讓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
“好?!彼c點頭,“我知道了?!?
梁承微側(cè)著下頜,目光低垂在桌角上,那里放著一板空掉的咽喉藥,九顆,昨晚喬苑林整整練習(xí)了九遍。
這一場爭吵驚動了王芮之,老太太沒上樓摻和,把燉好的盅放冰箱里,估計外孫今天不會再有胃口。
喬苑林回房間鎖上門,神經(jīng)和身體猛地一松。他爬上床,半仰在床頭和墻壁的夾角,雙腿攤成六十度,整個人頹喪地望著天花板發(fā)呆。m.biqikμ.nět
極度的憤怒過后,他開始難過。
走廊一陣腳步聲過去,梁承下了樓,隨后摩托車呼嘯著沖出巷子。
喬苑林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那枚紐扣,四個小孔,盯久了些許眩暈,他攥入手心閉上了雙眼。
大概是累了,喬苑林渾身脫力,下巴硌著徽章睡著了。
他睡了一下午加一整夜,醒過來眼冒金星,修長的脖子摸上去硬硬的,上火,滑動喉結(jié)時會疼。
王芮之出門買菜了,喬苑林洗個澡下樓吃東西,冰鎮(zhèn)過的木瓜桃膠滋味更甜,他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手機(jī)響起上周定好的鬧鈴。
提醒他離法語考試僅剩一周。
山體滑坡是不是從一粒石頭開始的喬苑林狀似復(fù)原的精神產(chǎn)生一條裂隙,他一時不明白,怎么永遠(yuǎn)有那么多事情忙前忙后有個屁用
他要垮了,要崩潰了。
瓷勺摔在托盤里,喬苑林來不及起身,扶著桌沿吐了一地。
門鎖轉(zhuǎn)動,梁承夾著頭盔進(jìn)了玄關(guān)。他一夜未歸有些疲倦,聞到酸氣,抬首看到喬苑林因嘔吐被鼻涕淚水斑駁的臉頰。
連桌子都沒擦過的人,抱著紙巾盒蹲下去,清掃了很久,久到梁承緩過神,擰開門再一次離開。
這一次爭吵之后,整幢房子都冷冷清清。
喬苑林沒有刻意躲著梁承,但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和梁承相處。他學(xué)著自己設(shè)置洗衣機(jī),自己晾衣服,晾干了自己收。他照常使用書桌,梁承回來他就走人。
他一句話都不說,梁承也不理他。
其實梁承根本不怎么回來,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去幫人追債或別的什么,喬苑林不清楚,也不再關(guān)心。
法語考試在周六,大清早,王芮之預(yù)備了一桌中西合璧的早餐,擺了七八碟。
喬苑林拽著書包下來,問“姥姥,你發(fā)財了”
“我去哪發(fā)財你這些天養(yǎng)胃凈喝粥了,給你換換口味?!蓖踯侵藕每曜?,“喝牛奶還是芝麻糊”
喬苑林都想喝,說“把牛奶兌芝麻糊里?!?
“幺蛾子,小心又吐了。”王芮之給他盛芝麻糊,一邊往樓梯上瞧。她天剛明就起來了,沒見梁承出門。
桌上三雙筷子,喬苑林懂了,老太太這是擺了一桌講和酒。他假裝不知道,掰開一個鮮肉包細(xì)細(xì)咀嚼。
后巷又在大聲吵罵,沒一會兒,梁承從樓上下來,黑t恤和黑色的運(yùn)動長褲,他不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經(jīng)常穿這一身。
王芮之立刻道“小梁,過來吃早飯。”
梁承說“不用了。”
“你后半夜才回家,不餓嗎”王芮之實在受夠了這兩個冷戰(zhàn)的小年輕,只得倚老賣老,“多少吃點,我忙活這一桌可不能浪費。”
那一桌早飯豐盛得令人不好意思無視,梁承最終沒拂王芮之的意,走過去坐下。
吵架聲歇斯底里地進(jìn)入,能想象出當(dāng)事人臉紅氣粗的模樣,結(jié)尾擲地有聲,高亢得分辨不出男女,只聽吼道筆趣庫
“再搭理你我他媽是王八蛋”
喬苑林埋頭吃包子,湯汁油滑,沒夾住掉進(jìn)了芝麻糊里。梁承嚼著一片烤過頭的吐司,微苦,越嚼越?jīng)]胃口。
王芮之強(qiáng)行找話聊,說“小梁,別仗著年輕,覺一定要睡足了。”
梁承“嗯。”
“都忙什么呢”王芮之問。
喬苑林抬起頭,沖老太太蹙眉示意她不要問了??赏踯侵疀]看見,他把碗一推,插話道“姥姥,我剩下的不喝了。”
幾乎同時,梁承回答“收二手黃金?!?
王芮之有些驚訝,卻不好詳細(xì)追問,轉(zhuǎn)頭接喬苑林的腔,說“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