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蒲捧了杯君山銀針上來,錦朝親自接過放在他手邊,斟酌了片刻道:“三爺如今在妾身這里常住,身邊要不要添個伺候的人?如今妾身伺候不方便,也不知道幾位姨娘您怎么打算……”
陳彥允用茶蓋輕輕撇去浮沫,低頭喝了口茶。
他什么都沒說,表情都沒變,錦朝卻覺得心里緊繃起來。
如前世一般,她還是摸不清這個人在想什么。她本來覺得,知道陳彥允不會害她就夠了,但是兩人是要相處一生的,自然也該心意相通。陳三爺這樣強勢的人是習(xí)慣了掌控,習(xí)慣拿行動來說話的。若不是必要,也不會做過多的解釋,覺得自己做了別人就會看。
顧錦朝心里苦笑,她自己又何不是有自己的心思,未完全向他袒露呢。
她應(yīng)該還是有些防備吧,不敢交心而已。
“這話……是你想的?”陳三爺看也沒看她,淡淡地問了句。
錦朝就回答到:“上午三位姨娘來請安,王媽媽提了一句,余姨娘似乎還沒有伺候過您?!?
陳三爺點點頭:“江氏的陪嫁婆子,如今在管你房里的事嗎?你的陪嫁婆子呢?”
他為什么問起這個?顧錦朝有點拿不準(zhǔn),要是可以,她也不想用王媽媽,但王媽媽是江氏的陪房,也是陳老夫人親自吩咐過給她用的。她要是立刻奪了王媽媽管事的權(quán)力,難免會讓人垢語。何況王媽媽對江氏的陪嫁十分了解,換個人來反而會摸不著頭腦了。
“妾身還有個陪嫁的婆子,只是幫著妾身管嫁妝,府里的事務(wù)還沒有完全熟悉?!?
顧錦朝說的是佟媽媽,佟媽媽如今在幫她管田莊的事,正是要收玉蜀黍和花生的時候,她忙得不可開交。府中的事務(wù)也一直沒有上手,安排各房日常嚼用的事是她親自管,有時候管不過來,王媽媽就要協(xié)助她,就常往她這兒走動。
陳三爺點頭說:“既然你陪嫁的婆子還不熟家中的事,我再讓母親給你安排一個吧?!?
那通房的事怎么辦?
顧錦朝看著他平和從容的眉眼,心里不自覺酸澀。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陳三爺遷居前院之后,兩人也不常見著。陳老夫人說了她兩句,以為是兩人不和睦。顧錦朝回來就挑了兩個自己陪嫁的漂亮丫頭送過去,她甚至沒再過問后來的事。后來那兩個丫頭怎么樣了……
前世她就十分狠得下心,因為心里無所謂。
陳彥允開始吃飯,碗箸之間聽不到多余的聲音。顧錦朝站在他身邊越來越覺得僵硬,這樣僵持著不是辦法,等丫頭再端菜進(jìn)來的時候,她拿了一副筷子,親自給他布菜。
陳彥允也沒有說什么,等吃完了飯,吩咐丫頭把菜都撤下去,關(guān)上了門。
他站起身看著顧錦朝,表情平靜無波。過了會兒才嘆了口氣:“顧錦朝,你總是讓我生氣?!?
她怎么讓他生氣了……這事本就不該她來拿主意。
每次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就是這樣無辜又沉默的表情。
陳彥允伸出手捏住她的臉,逼迫她抬頭看著自己:“要是我說我要個通房,你是不是明日就把人給我找好了?;蛘叩任一貋恚呀?jīng)把余姨娘送到我床上了?”
他的語氣很是平靜,目光卻十分犀利。顧錦朝不敢直視這雙眼,低
聲道:“您要是說了,我就做?!?
“那你心里愿意嗎?”
她愿不愿意……要緊嗎?
顧錦朝不說話。過了片刻,陳三爺放開她,語氣很淡漠:“今天在內(nèi)閣擬了一上午的折子,我也累了。先歇息吧?!彼鹕韽街比チ藘舴?。
顧錦朝感覺到陳三爺對此事很不高興,她默默的反思自己哪句話沒說對。想了一會兒覺得都沒有問題,要真是哪里錯了,就是她表現(xiàn)得太大度了。
她這樣得態(tài)度,會讓陳三爺不高興嗎?
但凡男子,不該都喜歡自己的妻子大度些,不理會自己一些眠花宿柳的事嗎?
顧錦朝過了會兒叫了采芙進(jìn)來伺候她梳洗,拆了頭飾梳了小攥,換了件碧色素緞的褙子。用茉莉花汁泡水洗了臉,再抹了香膏,她躺到床上去。
陳三爺自然不是一般的男子,他要是重女色,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還會少嗎。憑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侍妾沒有。也許她真是錯了,顧錦朝閉上眼覺得睡意漸濃……
陳三爺從凈房里出來,揭了薄衾躺在她身邊。顧錦朝立刻清醒了,她閉著眼睛聽了好久,直到聽到陳三爺平穩(wěn)的呼吸傳來,才側(cè)過頭看他。朝堂里的事太累,他應(yīng)該真是睡著了。
他睡著了,顧錦朝反而膽子大了。她支起手肘看了他一會兒,濃而彎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俊朗而儒雅的輪廓。她復(fù)躺回去,心事重重。
第二日去給陳老夫人請安的時候,陳老夫人就叫了一個婆子過來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