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源是一樁,糧草又是一樁,而且更重要。七百里瀚海是天險,欲攻靈武即靈州糧秣轉(zhuǎn)運是最難的一件事。其實這對黨項人也是一樣,西賊主力從興靈興慶府和靈州出擊,穿越瀚海運糧根本不可能,全都得依靠橫山蕃部的支持,要不然就是攻破我方軍寨,奪取存糧。一旦丟了橫山,西賊就失去了長期進(jìn)攻的能力,只能與我隔瀚海對峙?!?
王韶聽得連連點頭,韓岡這些日子的下得苦功不是白費,將王韶手邊的輿圖與自己心中的后世地圖互作印證。對陜西地理的了解,絕對是當(dāng)世頂尖的水平。
“既然橫山如此重要,天子和王相公就不會把更多的資源放在河湟之上。但機(jī)宜又要在河湟立功,便不得不動用秦州的資源。在下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機(jī)宜不能擁有獨立的財權(quán),李師中要卡脖子那就太容易了?!?
“但也不必急著升古渭為軍!先屯田立寨,等戶口兵力都充裕了,設(shè)軍設(shè)州也是水到渠成?!?
韓岡搖頭,雖然按部就班的屯田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王厚時的見解,但當(dāng)時只是隨口說說,實際上根本不現(xiàn)實:“前日韓某曾與處道說起,為防惹動秦州那些回易商隊背后的官員、世家,市易之事要放在屯田之后,以屯田為主,但現(xiàn)在韓某在州中多了解了一點,才發(fā)現(xiàn)那是書生之見?!?
“嗯?為何?”王厚腦門上轉(zhuǎn)著問號,臉上都是疑惑,但王韶卻是露出淺淺的笑意,一副贊許的模樣。
“市易只需開頭的一筆本金,便可自行支轉(zhuǎn)。但屯田就需要秦鳳路源源不斷的支持,無論人財物,至少都要兩三年的時間。這一點很難做到。不論是誰坐在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的位置上,都不會支持機(jī)宜?!?
王厚驚道:“為什么?!”
王韶幫著韓岡回答:“功勞占不到大頭,但付賬卻少不了,哪個愿意?”
王韶有首倡之功,又被欽點來秦州主持實務(wù),如果成功,這么大的一塊餅,幾乎給他一人吞掉。李師中、向?qū)氊M是蠢人,就是因為要自己出大力氣,最后卻分不到一杯羹,才不愿支持。要知道,王韶之所以起了拓邊河湟的心思,其實還是在蔡挺幕中看了向?qū)氃缒甑囊环庾嗾碌木壒省?
王厚恍然大悟,而王韶看著韓岡,心生感慨:“玉昆你真不像是十八歲?!睋Q作是他,就是二十八歲時也沒這么多心思。
“此是人之常情。韓岡也只是照常理說上一句,也許真有甘居幕后,不愿居功的賢人?!?
“怎么可能有這種人!”王厚搖頭,給他人做嫁衣裳,換作是他,他也不干,“所以玉昆你的意思還是用市易?”
“市易也是一般無二,照樣還是要從秦州拿到本金……在下的意思是,只要李師中還在秦州,任何事都別想辦成?!表n岡提醒著王韶,該翻臉就得翻臉,不能對李師中抱著幻想,“先通過請立古渭軍,雖然李師中必然反對,朝中也很難同意,但屆時便可退一步申請在渭源或古渭市易和屯田?!?
“玉昆你前面也說了吧,李經(jīng)略肯定會反對的?!?
“那就再退一步,從市易或屯田中選一條,再向朝中報請。”
“如果李師中還是反對呢?!”
王厚覺得韓岡可能酒喝多了,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前后矛盾。但王韶卻放聲大笑,笑罷,臉色一轉(zhuǎn)變得冷狠:“那時,天子就該知道是誰是在干擾河湟開邊了……”
ps:歷朝開疆,以宋代最難,因為將帥們的最大敵人從來不在外,而是在內(nèi)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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