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馬車與玉林先生在驛站碰面時,已經(jīng)是第四日正午。
玉林先生將解藥給了沈微慈,沈微慈吃下去后才發(fā)覺這個味道似曾相識,與那時候李容山給她吃的味道一樣。
她心頭一愣,她這些天趕路的路上一直沒有再疼,直覺已確定李容山給她的藥便是解藥。
聽說這種解藥是只生長在南疆的萬厥草的根,還要用他們南疆特有的一種蠱蟲來配,這些秘術(shù)幾乎不外傳,玉林先生也只求到了藥而已。
沈微慈沒有多問,又讓玉林先生把了脈,確認(rèn)身體無大礙了才往回走。
路上沈微慈才向宋璋問起他來救她那夜的事情。
宋璋抱著沈微慈坐在腿上,正給她剝橘子,送了一瓣到沈微慈嘴里才低聲道:“我本來是想拖延一段時間等解藥拿回來。”
“但是李容山顯然等不急了,他也知道我讓人去了南疆?!?
“所以我只能先穩(wěn)住他來救你?!?
“但李容山的確太聰明謹(jǐn)慎,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
“他本來也早有預(yù)謀篡位,我是想在他篡位前救下你,再解決他,他卻發(fā)現(xiàn)不對的太早,先動兵了。”
說著宋璋垂目看著沈微慈:“我曾經(jīng)給過李容山一個機會,但他欲望太重,我不可能讓他坐穩(wěn)皇位?!?
說著宋璋一嘆:“皇上如今變得寬容了許多,皇上也知道自己如今太老,太老和疾病就能讓人變得寬容感傷。”
“他動兵造反也好,不用我費心在皇帝面前解釋他的野心?!?
“他毒害皇帝和貴妃,我雖有證據(jù),但卻不能直接指認(rèn)是他做的,他又謹(jǐn)慎狡猾,說不定也給自己找了退路栽贓?!?
“我也存了逼他造反的心思?!?
“他什么事都做的很小心,串掇三殿下的事也沒什么把柄?!?
“唯一的把柄南長亭,他借著審問名頭召了他家人來,一面告訴南長亭安排他去外地,等坐上皇位再召回來,一面又在審問完后毒殺了他一家十幾口。”
“南長亭本是罪身,我手上有證據(jù),但也只是人證,現(xiàn)在皇帝對李容山信任至極,皇帝不一定會信。”
“只能逼他自己造反。”
“讓他以為我手上有很多揭發(fā)他的證據(jù),不動聲色的讓他心慌?!?
沈微慈聽得心里發(fā)緊,又問宋璋:“宮內(nèi)那么多人,他怎么毒害的貴妃娘娘?”
宋璋挑眉:“他的手段可比你想的陰毒。”
“他本意是想毒害皇帝的,但是卻陰差陽錯讓貴妃死了。”
沈微慈聽得愣愣:“他好大的膽子……”
宋璋抿唇:“皇帝自四殿下的死后打擊不小,生了大病,讓李容山為臨時太子,由他批閱奏折。”
“但這些奏折都是要讓皇帝過目的,李容山便讓他岳丈和親信在奏折上涂上無色無味的毒藥,他自己知道上頭有毒,所以即便碰了也會很快凈手?!?
“但皇帝并不知曉自己手上沾了劇毒?!?
“好在皇帝最近胃口不爽,一應(yīng)吃喝讓身邊人伺候,毒藥沒什么機會入口。”
“但皇帝日日過去陪貴妃,親手給貴妃剝她喜歡吃的橘子柿子,毒雖不多,但一點一點積累下去卻不少?!?
“叫貴妃中毒死了?!?
“皇帝傷心之余,盤查貴妃的一應(yīng)東西皆沒有問題。\"
”加上貴妃因四殿下的死身體大不如從前,又是忽然嘔血死的,便當(dāng)作心緒大慟,傷了心脈了?!?
沈微慈聽得膽戰(zhàn)心驚,抬頭問宋璋:“那夫君怎么知道的?”
宋璋垂眸又往沈微慈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貴妃的死有蹊蹺,與貴妃和李容山有聯(lián)系的只有皇上?!?
“我查了李容山碰過的每一樣?xùn)|西都沒有問題,直到看到李容山送去皇帝身邊的奏折。”
“我讓人一一驗了,才發(fā)覺了上頭的毒藥?!?
“但碰過奏折的不止李容山,還有送來的太監(jiān),經(jīng)手的大臣,李容山又狡詐,只怕早就找到了替死鬼?!?
“要真正讓他在皇帝心里扳倒他,只能他自己露破綻?!?
沈微慈怔然看著地面,喃喃道:“他弒兄弒父,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
不由又后背生出一股冷汗。
想起他那雙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沉默又好似有算計,他的確可怕的很。
自己能在他手上活下來,也是因為自己還能威脅宋璋。
要是自己什么用處也沒有了,她不敢想自己是什么結(jié)局。
他忽然想起他還說會剖了自己孩子……
她身上微微一顫。
宋璋低頭看了沈微慈一眼,低聲道:“的確沒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
“他與金國人早就私下勾結(jié),這次逃走,連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都沒有帶走?!?
“當(dāng)初他甚至要將他兒子送來我這里做人質(zhì)?!?
沈微慈一愣,又看著宋璋問:“那他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宋璋唇角一壓,深深看著沈微慈:“李容山犯的是謀逆,他的妻兒和他岳丈九族不日問斬,都要死的?!?
“還有那些私下勾結(jié)的,都免不了罪?!?
說著宋璋低嘆:“勤王和明王的事情,朝廷里貶的貶,死的死,換了大批人。”
“如今圣上還要為貴妃行大喪,但凡有品階官職的,一年不能辦喜事?!?
“又是一層陰霾?!?
沈微慈又是愣愣。
李容山居然連妻兒都不顧,在他的眼里,估計只有權(quán)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她抱緊了宋璋:“別再說他了……”
宋璋低頭,抱著沈微慈往自己懷里貼了貼,摸著沈微慈挽起的發(fā)絲低聲道:“他的確沒什么好說的?!?
“你累了這么久,再睡一會兒吧?!?
沈微慈埋在宋璋的懷里輕輕嗯了一聲,又忽然想起沈明秋的事情。
她想要問一問,又不想過問太多。
因為她早說過,路都是自己選的,她沒有后悔就好,她又何必去問。
她已經(jīng)嫁給了胡家,胡家定然是連同三殿下那些叛黨一同治罪的,什么結(jié)局,其實她不多問,也能夠隱隱猜到。
她輕聲問宋璋:“聽說路途要經(jīng)過歸元寺,我想要去為我的孩子祈福?!?
宋璋擁緊沈微慈的肩膀,在急促的車輪聲中緩緩道:“好?!?
——-
回到宋國公府的那天,好似冬寒已過去了些。
風(fēng)中些微有些暖意,磚縫中生起了一點翠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