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的身形搖搖欲墜,如在空中晃晃下落的大雪。
她撐在月燈的手上,手指漸漸收緊,抬頭看了看天色,步履發(fā)軟。
國公府還有百來名的侍衛(wèi)守著宅院,沈微慈讓月燈去叫管家來,讓管家將國公府的護衛(wèi)和侍衛(wèi)都叫來。
月燈看著沈微慈的神情,知道出了大事,也不敢耽誤,趕忙過去。
沈微慈獨自站在大雪里,身子凍的僵硬,也遲遲邁不開步子。
盡管宋國公府的馬車已經極盡低調,但浩浩蕩蕩的一路,尤其三夫人帶的東西極多,幾乎要將家底都搬過去。
沈微慈本提醒過身上穿得尋常些,可都是自小金嬌玉貴的婦人,在尋常的衣裳,在賊寇的眼中也是富貴。
這一南行路上,三夫人依舊樣樣要用金貴的東西,金釵玉飾一樣不少,暴露在外頭,來信說本已被跟了一路。
才剛過了丹鳳,便遭了山賊。
上百個餓昏了的山賊流民搶過來,清娪在的那一輛馬車被翻倒,盡管侍衛(wèi)已經及力護著,但清娪卻被山賊抓走了。
凌霄去追山賊,其余女眷繼續(xù)往南。
雪點一點一點落在沈微慈臉上,她眼眶漸漸發(fā)紅,又低頭落淚。
過了一會兒,等來的不是月燈叫管著侍衛(wèi)過來,等來的是月燈一臉慌張的跟在了太子李臨川的身后。
李臨川身邊只帶了兩個侍衛(wèi),在只有幾盞燈籠的昏暗夜色中忽明忽暗的過來。
李臨川的步子很大,走到沈微慈的面前,聲音嚴肅又低沉:“宋夫人,今夜就走?!?
“再晚就來不及了?!?
沈微慈眼里尤帶著淚光,聽了李臨川的話怔怔抬頭看向李臨川:“北靖的人打來了?”
李臨川低頭看向沈微慈,見著沈微慈眼里的淚光,在燈籠下熠熠。
嬌貴的婦人是一副別樣生動的青綠長卷。
他緊抿著唇,聲音簡短:“還沒有?!?
他又深深看沈微慈一眼,低沉道:“但宋夫人聽我的就是?!?
“宋兄走前我受了他所托,要顧著國公府和宋夫人?!?
“我不會害你?!?
“今夜務必要動身,再晚就來不及了?!?
寒冷席卷了全身,沈微慈只覺得一切忽然又變得苦澀。
風雪呼嘯,吹亂了她一絲不茍的發(fā)絲,眼眶發(fā)紅,淚眼婆娑。
最后她點點頭,依舊禮數周到:“臣婦謝過太子殿下照拂。”
“今夜我就讓人準備。”
李臨川低頭看著沈微慈低著頭福禮的模樣,燈籠昏暗,他只看得見她閃爍的淚光和尖尖的下巴。
還有那發(fā)上的一只玉簪。
抬起的手又放下,他又道:“我會留一百侍衛(wèi)護送這夫人出城一百里里?!?
沈微慈默然點頭。
李臨川話已說盡,本是要走,卻又問:“宋夫人哭什么?”
沈微慈閉了閉眼,沙啞道:“我的女兒被山賊搶去了。”
李臨川一頓,緊皺眉頭唔了一聲又道:“是哪里的山賊?”
沈微慈搖頭,聲音沙?。骸笆窃诘P遇到的山賊劫道,也不知具體是哪兒的?!?
“才來的信,昨天剛暮色時候的事情了?!?
李臨川聽罷皺眉,過了這么久了。
他又低低道:“我會派人過去替你找孩子,你先往金陵走官道,我的人會來追你?!?
說著李臨川又看了沈微慈一眼:“宋夫人,別過了。”
李臨川走的很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微慈在原地頓了許久,直到身邊月燈問她:“夫人,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
只有走。
京城呆不得了。
不然李臨川不會親自過來告訴她,顯然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加難。
沈微慈忍下傷心,看著過來的管家,開始有條不紊的布置上路的準備。
其實這些天沈微慈也在準備著,不能等到臨門才收拾,其實也并沒有收拾多久。
沈微慈讓月燈去看著收拾,又往宋老太太那兒去。
宋老太太那兒一片溫暖安靜,仿佛外頭再大的風雪也吹不到她那處。
她看著進來的沈微慈,見著她紅了的眼睛,撐著起來問:“微慈,怎么了?宋璋出事了?”
沈微慈搖頭,過去坐在宋老太太的床前:“老太太,我們要走了?!?
宋老太太忙緊緊扯著沈微慈的袖子問:“打到京城了?”
沈微慈點點頭:“打到京城了。”
嫻靜的眼眸靜靜看著宋老太太:“老太太,我們不得不走了?!?
“北靖人野蠻,要他們打進來,沒有好活的。”
“今夜不走,或許來不及了?!?
宋老太太手指顫抖了幾下,看著沈微慈:“你走吧,我就守在這里?!?
沈微慈喉嚨發(fā)哽:“世子走時讓我照顧好老太太,我怎么能讓老太太一人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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