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的河水湍急,又是這么冷的天,要是從上面跳下去,不說被河流沖走,凍也是要被凍死的。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臉色一變,趕緊叫其他人下去找人。
那婆子跪在地上向他求饒:“軍爺饒命啊,我也不知道她會連孩子的命都不顧了,也沒想到……”
她話還沒說完,聲音就戛然而止。
緊著著是身體倒地的聲音。
領(lǐng)頭侍衛(wèi)一句廢物,接著就快步走了下去。
趴在床底下的沈微慈正與那個婆子看來的眼睛對上,血紅的,還在眨眼。
她飛快的捂住了清娪的眼睛,看著那婆子張張口,嘴里不停的冒出一股血泡,咕嚕嚕,咕嚕嚕。
脖子上的血口染濕了她的衣領(lǐng),她的手往沈微慈的方向動了動,緊接著又一動不動。
猩紅的血漸漸往床底蔓延,她死死捂著清娪的眼睛,聽著外面的動靜。
又緊緊握著清娪的手,拉著她從床底下爬出來。
從始至終,沈微慈都將清娪的臉按在懷里,沒讓她看見那血腥的一幕。
窗外是嘈雜的聲音,沈微慈彎著腰在廊上聽著動靜,驛站內(nèi)空無一人,全去找她了。
她抱緊清娪,用最快的速度從樓梯上下去,在黑暗中沖到外頭的馬廄里,解開一匹馬的繩索就騎在馬上,揚起了馬鞭。
馬蹄的聲音在夜色中十分醒目,從后面過來的侍衛(wèi)聽到聲音,忽然意識到什么,連忙騎馬去追。
沈微慈走的時候給清娪身上裹了一層單子,清娪坐在她身前抱著她,并沒有感到多冷。
再說她懷里還藏著雞肉,娘親那里還藏著餅,餓了就從懷里拽一塊肉吃,一點也不覺得雪風凜冽。
也感覺不到急促的馬蹄是催命的琴弦。
身后追來的馬蹄聲如雨聲,沈微慈用力一揚馬鞭,馬蹄在夜色中漫無邊際的狂奔。
此夜無星。
草木枯萎。
馬蹄所過之處,揚起的是戰(zhàn)亂的悲戚。
沈微慈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她知道,這里是西北接近中州的地方,那便離廣陵不遠。
李容山與宋璋在廣陵交戰(zhàn)數(shù)月,宋璋死守中州最后一道關(guān)。
廣陵失守,金軍就能打到南邊了。
明明是隆冬刺骨的冷,沈微慈卻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那種想要去宋璋身邊的心,想要將孩子完好的交給他的心思,告訴他,她沒有胡說,他不必牽掛家里。
即便前路是一片暗淡,她也還想要去沖破它。
她總是在想,或許下一刻宋璋就回騎馬等在前面,撫慰她的路途艱辛。
馬蹄奔了一夜,身后的追逐依舊緊追不舍。
沈微慈沒有方向的在夜色中騎馬急奔,只想擺脫身后的追逐。
冰冷寒風中,她忽然見到前面?zhèn)鱽砑贝俚鸟R蹄聲,馬上的人拿著火把,正往這邊疾馳而來。
她連忙勒住馬往對面看去。
這時候盡管天色已經(jīng)微微的亮,但離得較遠看不清人臉。
她的手凍得發(fā)抖,已經(jīng)快要拉不住韁繩。
當她目光落到那馬上的人的打扮時,臉色一變,又咬牙勒馬往旁邊的村落過去。
這些村落幾乎都沒有人了,但沈微慈知道,一直讓他們這么緊追下去,自己也撐不了多久。
她也知道身下的馬也撐不了多久。
李容山騎在馬上,遠遠的目光一眼就定在了沈微慈的身上。
那一匹黑馬上的人,素色衣裳,即便隔著幾年沒有見她,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一些情緒噴涌而出,以至于他知道她被抓住的消息時,竟然會要親自過來。
那種迫不及待,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一夾馬腹,對著左右低低吩咐不能傷人,又快速追了上去。
前面的村落并不大,再往前是一座高山。
沈微慈一個女子,上山很難,她早晚會被他追上。
只是當他騎馬到了村落,卻忽然看到一處生了濃煙,他心里一驚,連忙騎馬往濃煙處去。
馬蹄不過才走了幾步,繞過一家擋住視線的農(nóng)舍,他的眼前倒影出了一片火光。
他在火光中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一個人。
那是沈微慈。
她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他一樣,在看見他的身影時,就轉(zhuǎn)身走進了大火中,緊接著身影消失在一片大火之中。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她看上的表情。
只依稀看見她凌亂的發(fā)梢都是火光。
李容山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他快步往那處房舍奔過去,還沒到門前,緊接著轟然坍塌的房梁就落在了他的面前。
沖天的火光與熱氣將他逼退幾步,再抬頭,屋頂陷落,一片都燃燒在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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