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娑輕語道：“但今日之后，必有神官來此?！?
“何止神官?！痹瞥阂宦曇馕赌牡托Γ骸皽Y皇親至都毫不奇怪。畢竟……他很快會通過各種瘋狂擴(kuò)散的投影，看到他認(rèn)知之外的東西！”
“所以……”黎娑道：“你要的，是亂凈土之心？”
“不，”云澈的臉色縱因虛弱而慘白，依舊透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幽寒：“我要亂的，是這整個深淵之世的人心。”
云澈抬眸，輕念著當(dāng)年魔臨東神域前，池嫵仸曾對他說過的話語：“欲滅其域，先亂其心，欲亂其心，先崩其念。”
而淵皇，毫無疑問是此世的最高信仰。
“今日之后，‘霧皇’短期內(nèi)不會再輕易出現(xiàn)，我在霧海的修煉也必須慎之又慎?！?
“接下來，靜觀世界的變化便好?！?
“淵核”不僅種入了深淵騎士的魂間，亦在通過深淵玄者之手，擴(kuò)散向深淵萬靈的心間。
而今日這枚“淵核”會在深淵開出怎樣的惡花，云澈無法預(yù)測，但萬分期待。
……
尉遲南星艱難醒轉(zhuǎn)。
遍及全身的劇痛，以及逐漸蘇醒的意識，都在殘忍的告訴著他先前的一切都并非噩夢。
“南星，總算醒了?！?
逐漸清晰的視線中映出白榆的身影，他看上去也傷勢頗重，滿身狼狽，但遠(yuǎn)不及尉遲南星
這般慘烈，已是早早醒來，且還有余力為他筑下一個療愈玄陣。
蘇醒的尉遲南星卻是怔然看著上空，久久未有語。
他的眼中，是白榆從未見過的灰敗。他太過清楚今日之事對尉遲南星的打擊……他成為深淵騎士三十六統(tǒng)領(lǐng)之一后，幾乎連小傷都再未有過，遑論這般重創(chuàng)。而比創(chuàng)傷可怕千萬倍的，是霧皇之對他信念的劇烈沖擊。
“霧皇沒有殺我們。”白榆道：“或許……是不敢?！?
但他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是多么的勉強(qiáng)。
尉遲南星轉(zhuǎn)動視線，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片荒蕪之地，周圍是大量神態(tài)各異的玄者。但，這些玄者的氣息卻是雜亂非常，甚至還有著眾多應(yīng)該被防護(hù)于結(jié)界，不該暴露于淵塵之中的弱婦與稚童。
他們皆是眼神空洞，神色凄然，無神的看著未知的遠(yuǎn)方。
“這是……哪里？”他終于開口。
白榆神色復(fù)雜，道：“玄漠界之東，原本的玄漠界，已經(jīng)……被霧海吞沒?！?
“被霧海吞沒”這簡短五個字，讓尉遲南星足以反應(yīng)了很久很久，最終，他發(fā)出一聲無神的呢喃：“怎么……如此……”
“是啊，怎會如此！”
同樣的四個字，卻是帶著顫抖……和絕不該對深淵騎士露出的激憤。漠西風(fēng)走來，有著神滅境一級修為的他，此時的腳步卻是沉重蹣跚：“還請騎士大人，為吾等失卻故土的流離之人，另行安排一處可以容身的生地?！?
“否則，時間稍久，這些修為孱弱之人，必將亡身淵塵?！?
漠西風(fēng)無論聲音還是神態(tài)都再無之前的恭謹(jǐn)，且明顯在極力克制著情緒。白榆眉頭驟沉，寒聲道：“你在命令我？毀掉玄漠界的，是那個霧海的霧皇！”
漠西風(fēng)慘笑一聲：“今日之前，霧皇給予我玄漠界的，唯有莫大的恩賜。霧皇恩賜之下，縱無隔絕結(jié)界，那淵塵也稀薄到婦孺亦可短暫承受。如此，用不了太久，玄漠界定可成為無數(shù)歷練玄者爭相駐足之地，其繁盛也必將遠(yuǎn)超以往?！?
“而毀掉這一切的……是你們！”漠西風(fēng)似已全然豁出去，直接手指白榆和尉遲南星，臉上是失控的恨怒：“是你們逼迫！是你們讓霧皇收回了恩澤，降下了神罰！”
“放肆！”白榆震怒，凈土威嚴(yán)隨著怒意驟釋而下。
“父王！”漠千佑慌忙奔至，死死拉住漠西風(fēng)的手臂，然后向白榆惶恐行禮：“騎士大人息怒。父王他將一生都獻(xiàn)予了玄漠界，如今玄漠界被霧海吞噬，父王悲極斷腸，口不擇，請騎士大人贖罪！”
砰！
漠西風(fēng)卻是猛一甩手，將漠千佑狠狠甩飛出去。
“玄漠界都沒了，我們的根都沒了，還懼什么深淵騎士！”漠西風(fēng)抬手，再次指向白榆：“千佑，你好好看清，好好記住，他們是深淵騎士，更是毀掉玄漠界，毀我們世代基業(yè)的仇人與罪人！”
“呵！”白榆怒極而笑：“所以，玄漠界王，你待如何？”
“呵呵呵！”漠西風(fēng)報以更為悲涼的冷笑：“我待如何？面對高貴的深淵騎士，我一個小小的生地之主，又能如何？”
“那么，作為高貴的深淵騎士，你害得一整片生地失了原本可以恩濟(jì)百世的恩澤，更害得所有人流離失所，你又該……如何行使象征凈土的公正與榮耀！”
“還是說，你們所秉承的一切，都如‘淵皇’二字一般，不過是欺世的謊！”
前半句，還算是極怒下的怨，尚可原諒。但后面一句話，毫無疑問狠狠觸及任何一個深淵騎士所能容忍的底線。
白榆怒意之中陡生殺意，他緩緩抬頭，音寒如淵：“找……死！”
叮！
寒霜凝結(jié)，他的蒼白之劍已閃現(xiàn)指間……但卻久久未有指向漠西風(fēng)。
就連他剛剛升騰的殺意，也驀地定格。
隨著他的抬首，他對上了一雙又一雙的眼睛。他們看向他的目光有著恐懼、迷茫、冷漠……更有著深隱的怨恨。
卻再沒有了熟悉的熱切、崇拜、向往、敬仰。
涌動的殺意忽然化為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就連視線，也出現(xiàn)了陣陣的恍惚。
“白榆，”尉遲南星虛弱出聲：“我們走?！?
寒霜和劍刃消失于白榆手中，他帶起傷重的尉遲南星，默然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