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興的女兒?怎么又跟她扯上了?”朱八十一聽得微微一愣,皺著眉頭追問。自打昨天見了朱重八夫妻兩個,他身邊的事情就越來越邪門兒。每個人都變得稀奇古怪,每個人都緊張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一般。
“都督,都督您不記得了么?”反正已經(jīng)開始“出賣”同道了,徐洪三索性“出賣”到底?!白蛲韺傧屡阒熘匕嘶貋硐蚰o行,您那邊酒宴還沒散。硬拉著姓朱的對干了三大碗,然后又勒令胡指揮使帶著一個營的弟兄將姓朱的和那個長腿女人護(hù)送到泗州?!?
“有這么回事兒?”朱八十一再次用力揉自己的太陽穴,卻發(fā)現(xiàn)記憶里真的是一片空白?;ǖ窬坪髣艃禾伴T了,以后還是少喝為妙。否則真弄出個‘悔不該酒后錯斬鄭賢弟來’,麻煩可就大了!(注1)
“嗯!”徐洪三拼命點(diǎn)頭,“在朱重八走了之后,您還跟大伙說,那個朱重八是什么‘心有猛虎,趴在什么花上嗅啊嗅的’。說甭看此人現(xiàn)在性子寬厚穩(wěn)重,等將來,卻會變得極為狠辣。還說,還說那個長腿女人,雖然現(xiàn)在看上去很不懂事,卻是個少有的菩薩心腸,她活著,朱重八心里的那頭老虎才不會跳出來吃人。如果哪天她死了,朱重八,朱重八就會變成一個古今罕見的暴君,把,把身邊的弟兄殺個干干凈凈?!?
“?。窟@都是我說的!”朱八十一嚇得張大嘴巴,肚子里頭寒氣滾滾。這下,他再也顧不上追究到底是誰帶頭要給自己包辦婚姻了。酒后失,把道聽途說來的“天機(jī)”全都給泄漏了出去。怪不得會把蘇先生等人給嚇得神經(jīng)過敏。
“是啊!”徐洪三繼續(xù)拼命點(diǎn)頭,“您還說,如果沒有您,將來得天下的肯定是朱重八。但是您偏偏不信這個邪,偏偏要跟跟朱重八比上一比!”
“??!我居然會這么說?”朱八十一拼命揉自己的腦袋,后悔得腸子都快發(fā)黑了。“那,那祿老進(jìn)士和蘇先生他們呢,他們怎么說?”
“蘇先生說您是喝多了,所以口不擇。逯先生,逯魯曾老先生,卻說您昨天的表現(xiàn),跟戲文里頭那段,青梅煮酒,什么青梅煮酒論英雄,有的一拼!就是不知道,誰是您眼睛里的孫伯符?”
“還好!”朱八十一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慶幸。還好,自己當(dāng)時還沒完全失去理智,沒告訴大伙,朱重八當(dāng)皇帝才是正史。自己,淮安軍,還有淮安軍中大部分人,原本不該在這世界上存在!
“然后,然后您又可著勁夸,說郭大腳是個好女人。無論誰娶回家,都是福氣。說那個女人能保持良善本性到終,根本不會因?yàn)榈匚坏母淖兌淖儭_€說,還說只有像她那樣只有身子骨結(jié)實(shí),大腳能跑能跳的女人,才會生出結(jié)實(shí)的孩子。小腳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識有限。非但生不出好孩子,也教不出好孩子來。”見朱八十一不是想找借口收拾自己一頓,徐洪三膽氣漸漸恢復(fù),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家都督昨晚的胡亂語全給抖了個干凈,“您還說,好女人被朱重八給娶走了。但這片江山,您無論如何都要爭上一爭。不能,不能讓老朱由著性子來!有些東西,他根本看不到。但是,但是您至少比他能多看好幾百年!您,您還趁著酒興,給大伙念了一段詞。祿先生說,詞做得極好,就是只有下半闕。問您上半闕,您卻說沒記住。問您哪位英雄所做,您說不告訴他們!”
“詞,我還背了古詞給他們聽?”朱八十一額頭冷汗?jié)L滾,用顫抖的聲音追問?!拔冶车媚膸拙?,你,你復(fù)述給我聽聽?”
“是!”徐洪三先是大聲回應(yīng),然后將手直接指向墻壁,“逯先生,逯先生怕大伙記不住。昨天當(dāng)場命人取來紙筆,將都督您的大作謄了一遍,就在,就在那掛著呢!”
“?。看笞??怎么會是我的大作!”朱八十一又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朝徐洪三手指方向看去。
“當(dāng)然是您的大作了。逯先生說,非都督這等胸懷霸圖者,定然寫不出有此等氣魄的好詞來!”徐洪三用興奮的聲音繼續(xù)解釋,朱八十一卻是充耳不聞。雙目緊緊盯著墻壁上逯魯曾親筆謄抄的半闕古詞,淚如泉涌。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竟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
注1:傳說中,趙匡胤和他麾下猛將鄭子明是結(jié)拜兄弟,趙匡胤篡了另外一個結(jié)拜哥哥之子的皇位之后,怕鄭子明效仿,就借著喝醉酒的理由,把鄭子明給殺掉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