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簪星那里已無矜持可,云亭終于獲得了替她接水的特權(quán)。
她說這是膽敢騙她的懲罰。
完全不介意多來點(diǎn)。
高三的生活對廖簪星來說像分割成了兩部分。一邊是交易后輕松的課業(yè),男高中生年輕健壯的肉體;一邊是提前開始渲染的畢業(yè)氛圍,倉促的別離。
座位又換到靠走廊的窗下,云亭接水回來,廖簪星正趴在窗臺上和外面的人說話。
“高考完我和我哥一定回泊川玩…簪星不要忘記我。”
陌生的女孩子眼眶紅紅的,鼻尖也紅紅的,抓著一頁花花綠綠的同學(xué)錄。云亭見過這個,廖簪星昨天晚自習(xí)花了一整節(jié)課來寫。
雙手?jǐn)傊苯坏?,下巴壓在手背上。她淡淡笑了一下,很輕地說“好”。
周冰怡和周昭齊是雙胞胎兄妹,她高一和妹妹同班,打游戲認(rèn)識的哥哥。他們倆共一個號,id『狂龍傲世』的貧乳牧師,是她的專屬綁奶。
只是也到了要解綁的時候了。一起泡網(wǎng)吧的日子倏忽而逝,他們倆要回戶籍地高考,共度的時光便走到了頭。
周昭齊線下社恐,遠(yuǎn)沒有游戲里那么多話。他手指摳著窗臺沿,定定看廖簪星,“隨時可以上線,給我發(fā)信息就行……”
“還是好好學(xué)習(xí)吧?”廖簪星幾乎有些無情了,“雖然比這邊高考容易,不過高三還是得少打游戲。”
最沒有勸學(xué)資格的人在勸學(xué),拒絕之意呼之欲出。
維系友誼是痛苦的事。距離分薄了情誼,往往是眼睜睜目睹關(guān)系疏離變淡,還要沒話找話說“生日快樂”“新年快樂”,明明誰也不快樂。
曾經(jīng)那樣要好,在無數(shù)深夜推心置腹推杯換盞。甘甜的記憶失味,反芻出一股難以下咽卻不想吐的苦味。
窗外的男高中生肉眼可見地萎靡,小聲應(yīng)是,搭著妹妹肩膀拖著腳步離開。云亭看在眼里,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憫。
還好廖簪星如今不會這樣對他。
“水。”他將白色保溫杯小心擱在安全的桌角,狀似不經(jīng)意道,“剛剛那兩個長得好像?!?
“嗯龍鳳胎。我高一同學(xué),要轉(zhuǎn)學(xué)了。之前你玩的那個牧師號就是他們的。”
原來如此。
云亭小本本上的紅色名字被劃掉一個。他低眉垂眼,說他可以去申請個新的,或者買號。
“不用了。”廖簪星惆悵地坐直,看自己手背上被下巴壓出的小小紅印,正在緩緩消失。
“我不想再玩那款游戲了?!?
這甚至是有始有終的告別,她想。相比那些流星般閃逝的友誼,好好說再見多么難得。
哪有什么可以長久的感情?孤單才是最終的宿命。
貧瘠的年歲,破碎的天光,醒來恍惚悵然的夢。
她誰也沒有忘記過,只是被忘記了。
高三像離弦的疲軟的箭,一切都在被安排中前進(jìn)。無法穿透云遮霧障,亦無來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