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軟詞點了點頭，這一點她當然承認。

母親和娘親是年少相識，一生的摯友，彼此為對方都做過瘋狂的事。

而自己對娘親的記憶，已經(jīng)停留在六歲那年……

莊和風輕嘆一聲，繼續(xù)道：“你娘親臨終前給我寫的信中曾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但她希望你活得自在，而不是被她的遺愿所束縛。她勸你，人生短暫，要為自己而活?！?

顧軟詞聞，眼眶微微泛紅。

她何嘗不想自在，只是每每想到娘親死的時候為了不給她任何壓力，竟然連遺愿都沒有，便覺得對周家人和葉家人充滿了恨意。

莊和風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軟詞，你娘親若在天有靈，定不愿看到你如此糾結(jié)痛苦。其實你剛剛回來的時候，母親一直在想，你要報仇的話，母親幫你，畢竟這些年我也沒有辦法原諒周家和葉家，他們也知道我的情緒，所以從來不敢跟顧家之間發(fā)生沖突。如今周家和葉家都已經(jīng)變得如此落魄，我反而覺得，有時候?qū)φ麄€家族的懲罰，未必是讓他們都死了，而是讓他們活著卻看不到希望。而且你的人生不該都是因為對他們的仇恨而存在，更應該有自己的精彩?！?

顧軟詞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莊和風拉過顧軟詞的手，看著窗外的月亮，心情也是受到了影響。

“軟詞，雖然母親一直跟著你父親在邊關徘徊，當年為了他也曾經(jīng)千里奔襲，可是你娘才是最灑脫那個……別看你娘并未習武，也不會傷人，可是她從小生長在葉家那樣的環(huán)境，卻能看開一切。葉可觀那個老匹夫為了不得罪能給他暖床的潘氏，對你娘的遭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是縱容潘氏那些兒女傾軋你娘，可是你娘早就看開了，她曾經(jīng)說過，當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沒有任何期待，無論是父母，兄長，愛人，或者是朋友，另外一個人就沒有辦法給他帶來傷害……”

顧軟詞這是第一次聽到母親說這些，所以聽得很是認真。

“正是因為沒有期待，所以葉家逼著她用你外祖母留下的財產(chǎn)給葉池當聘禮迎娶商紅綿的時候她沒有失望，只是因為沒有守住你外祖母留下的東西而傷心。之后葉家又逼著她嫁給當時葉蘭欣挑剩下的周執(zhí)禮，她也很容易就接受了，她早就知道潘氏不會真心幫她尋一個好姻緣，至于她那個活著不如死了的父親也不會多說一句?！?

莊和風嘆了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這才繼續(xù)說道：“周執(zhí)禮那個該死的老娘百般刁難她的時候，她更是接受得無比痛快，她寫信同我說，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無視她，她自然不會奢望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婆母對她有多尊重。”

“生下三個兒子都被那個老不死的搶走，她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不過周執(zhí)禮那個態(tài)度，她還是很快接受了，畢竟周家是真的重視兒子，只要那三個兔崽子能好就行?！?

“甚至葉蘭欣和周執(zhí)禮的丑事爆發(fā)，周執(zhí)禮要給葉蘭欣一個名分，她那三個兒子化身白眼狼都站在那邊的時候，她也很快接受了?！?

“她極為瀟灑地和離，跟葉家斷親，之后帶著你遠走高飛……若不是溫子美那個賤人，你娘如今一定是個閑云野鶴一般的人物……”

說到此處，莊和風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淚光，但她還是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滑落。

顧軟詞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在她的印象中，母親總是那么溫柔、堅強，仿佛沒有什么能夠打倒她。

即便是當年臨死的時候，還是一樣從容地跟她說，讓她好好的。

“軟詞，你娘是個極為聰明的女子?！鼻f和風繼續(xù)說道，“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也明白自己的選擇。她從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她告訴我，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若事事計較，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