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晴空百里。
雪山,不,這里也許不能再稱之為雪山了,因為此時此刻,山上連半點白霜尋不見,晴空之下,山頂皆為漆黑焦土,陣陣熱氣伴隨著青煙自土內飄出,周圍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味,硫磺?有些像硫磺,不過顯然要比硫磺更沖,世上有噴火之山,熔巖混動散發(fā)出的氣息,和當時的那種氣味很像。
整個山頂?shù)囊曇白兊脽o比開闊,微風吹不進,衣衫襤褸的太歲正背著手仰望遠方,若有所思,它好像在想著什么,臉上仍是那種死寂般的平靜,看不出一絲悲喜,也許它本沒有悲喜。
除了太歲之外,周圍在沒有人站著。
遠處的焦土上有許多大土坑,其中一個土坑之前,斜插著一物,此物通體漆黑細長,表面坑坑洼洼,仿佛遭熔巖嚴重腐蝕一般,那是根鐵條,那是揭窗??!
而就在這時,一只滿是血污的手自土坑中伸出,一把握住了揭窗!
世生掙扎著從土坑里沾了起來,鬼神狀態(tài)已經(jīng)消退,此時的他渾身上下,沾滿了因血而凝固的泥土,袍子破爛,左額流下的鮮血蒙住了一只眼,顯得無比狼狽。
而不遠處的太歲顯然沒有理會又爬起來的他,仍自顧自的遠眺地平線,世生大口的喘息著,汗水刺痛了傷口,渾身骨骼就好像散架了一般,他瞧了瞧手中同他一樣狼狽的揭窗,回想起了方才那張鬼神皆驚的惡戰(zhàn)。
話說方才。三人不留余地的使出了自己最強的手段,在三名懷天啟通精神領域的高手圍攻下,著實博了個頭彩。將那妖星太歲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之后,太歲不再托大,也使出了全力同三人周璇。
太歲不愧為天道之漏洞,繼承了千年鬼母惡意的它,實在是太強了。
最初的時候,李寒山之靈子術還能將其短暫的束縛,但半柱香的時間沒到。李寒山居然發(fā)現(xiàn),那太歲的行動竟恢復了常態(tài)!這不是靈子術失靈,而是那太歲越戰(zhàn)越勇。居然使出了更大的妖力來彌補自己受限之略勢!
見劉伯倫與世生落了下風,李寒山只好咬牙持槍助陣,但碎夢長槍還沒刺到,那槍便已經(jīng)碎了。
太歲的威能。似乎可以將一切世間之物腐蝕破壞??梢哉f,這是與天道作對的能力,否定了世人所有的認知,長槍碎裂,十余枚碎片刺入了他的身體之中,李寒山慘叫一聲首先敗了,而他一敗,失去了靈子術的控制之后。太歲的妖氣瞬間暴漲!
那一刻,精神無比集中的劉伯倫和世生都明白。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了,于是,趁那太歲妖氣爆發(fā)的一瞬間,世生大吼了一聲,使出渾身氣力用揭窗直搗那太歲的眉心,當?shù)囊宦?,揭窗刺入妖氣,而太歲一把握住了掛滿白霜的揭窗,等的就是這一刻!
世生雙目圓瞪,死亡陰力爆發(fā),順著揭窗這個媒介侵入到太歲的手上,但能將萬物凍結的陰力,卻沒能將太歲的手掌凍裂,因為在與其接觸的一刻,這死亡之陰力就已經(jīng)被太歲的詭異妖氣所化解。
而劉伯倫見狀,哪還敢有半絲的猶豫?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一把抓住了太歲的左肩,想要故技重施,用遁甲歸一的氣爆炸它上天!
可是這一次,他卻沒能得逞,就在那電光石火間,劉伯倫和世生的雙目猛地一愣,只感覺到四周的時間流逝都跟著慢了起來,雖然僅是一刻,但世生和劉伯倫兩人清楚的瞧見了太歲對著他們嘆了口氣,與此同時,它的聲音響徹在二人的腦海之中:
就憑你們,還是差一步。
什么意思?!
劉伯倫先是一愣,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飛到了上空,僅僅只是一揮手的威力,就將已經(jīng)進入了三遁納身狀態(tài)下的他重重的擊飛了出去,劉伯倫被這妖氣所傷,半空之中嘔出了一口鮮血。
時間好像還沒有恢復正常,劉伯倫甚至能看清自己嘔出的血珠在空中顫抖,而就在這時,世生只感覺到渾身一陣刺痛,于是忙使出了渾身氣力抽回了揭窗,而就在這時,太歲化拳為掌,這一掌看似春風拂面,卻又夾雜了如同山崩海嘯的威能!
世生的本能告訴他,如果被這一掌打中的話,即便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時間并沒有產(chǎn)生變化,只因為他們將精神之力發(fā)揮到了極致,所使出的招數(shù)遠非凡人肉眼能夠辨別,而物極必反,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世生他們這才覺得時間過的緩慢起來。
他想躲,卻已經(jīng)躲不掉了,于是,世生當機立斷,只好將揭窗橫于身前,雙腳蹬地,使出了所有的氣力用來防御。
揭窗是世上已知最堅硬的事物,因為它乃是混沌飛星,不屬于這個世界,世生的這一招,曾經(jīng)不知救過他多少次的性命,他本以為這一次也是如此,但哪里想到,太歲的威力,居然能夠破壞揭窗!
太歲的那一掌拍在了揭窗之上,世生只感覺到雙掌一陣火辣,再一瞧,自己那無堅不摧的揭窗鐵條,居然在那泛著藍綠色的妖氣之下沸騰了起來!
揭窗之上,居然出現(xiàn)了很多氣泡!就像煮熟了的開水,緊接著,世生感覺到一股怪力打在了自己的前身,轟隆一聲,竟被那太歲硬生生的砸入了土地之中!
揭窗在空中轉了半圈,然后插在了土里面,那些氣泡破散之后,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疤痕。要說揭窗雖不是這個世界的物質,但那太歲同樣不是,正因如此,它才能將那揭窗損壞吧。
望著手中的揭窗,世生頭頂冷汗直冒。而就在這時,那遠處太歲的話重新將他從回憶拉到了現(xiàn)實之中。
“我說過的吧,我們身上的‘因果’都出現(xiàn)了偏差。這可能是三十年前封印我那人所致?!?
太歲一邊揉了揉自己頭上的傷疤,一邊淡淡的說道:“我疑惑導致了我無法使出全力,而你們,也沒有得到能將我打敗的力量,很可惜,你們就差一步,而我。也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
三十年前,行笑道長拼死封印太歲降生,當時的他。已經(jīng)進入了精神領域的極高境界,而太歲口中的‘因果偏差’,是否真是當年的行笑所致?
世生當時雖聽不懂它的話,但從它的語氣以及剛才的交手來看。他們確實是只差一步。三人的精神之力已經(jīng)強大無比,但比起這太歲來說,還差了那么一點。
就差一步,如果他們能再強一些的話,定能將它擊敗!
但是事到如今,這些假設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輸了就是輸了,沒有別的理由。
他們真的盡力了。
“費什么話?”
世生用揭窗拄著身體。讓自己不要摔倒,而就在這時?;翌^土臉的劉伯倫自不遠處的一個土坑里爬了出來。只見他吃力的握著葫蘆喝了一口,隨后又嘔出了混合著酒水的鮮血,隨后,他擦了擦嘴,這才強撐著笑容笑罵道:“個腦子有病的妖怪,裝什么大個兒的胡瓜???我們技不如人打不過你,死在你手上便是,男子漢大丈夫,又怎會任你屈辱?”
“沒錯?!崩詈揭矑暝懒似饋?,身上的槍傷仍在冒血,只見表情痛苦的他用靈子術將體內的鋼片逼出,隨后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劉伯倫和世生說道:“不管怎樣,這一戰(zhàn),我們是不會求饒的,來吧,繼續(xù)剛才的戰(zhàn)斗?!?
“你們幾個真的不怕死?!敝灰娞珰q嘆道:“可惜,我還是容不得你們,死前還有什么話要交代的么?”
“我說這話也許你不愛聽。”世生苦澀的笑了笑,隨后吃力的舉起了破爛的揭窗,直指那太歲一字一句的說道:“即便,你今天殺了我們,但是我相信,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終會有人繼承我們,繼承之前所有人的遺志來保護這個世界,而你,注定逃不掉失敗?!?
不知為何,這話讓太歲覺得好像是曾相識,千年之前的鬼母,是否也聽過這樣的語?它不知道,它只知道聽了世生的話后,自己心中涌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是憤怒么?
也許是吧,幾人在太歲的心里變得愈發(fā)讓人厭惡,于是,它再沒說話,只是又一次的平舉雙臂,絕望的妖氣再次出現(xiàn),這一次,山頂?shù)难龤鉄o比純粹!
在這妖氣的腐蝕下,三人的身上產(chǎn)生了比方才更強烈的變化,李寒山只感覺到左肋傷口刀割似的痛癢,用手去撓,沒想到小指的指甲竟啪的一聲掉了下去,李寒山望了望自己的手指,又望了望兩人,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隨后又笑了,只見他們將僅剩下的氣盡數(shù)使出,世生擦了把頭上的汗,隨后提著揭窗緩步朝著那太歲走了過去。
見他動了,劉伯倫和李寒山也義無反顧的跟了上去:來吧,兄弟們,接下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坦然接受吧!
與此同時,夜壺村。
夕陽越來越近了,在下了定離開的決心之后,綠羅和陳圖南便整理起了行裝,他們的行禮本沒有多少,都是一些破舊的衣物,為了讓陳圖南開心,綠羅一邊收拾著衣服,一邊強顏歡笑道:“不知要去哪里,是南方么?如果是南方的話,這些棉衣就不用再留了……唉,穿了這么長時間,真有些不舍,你說是么,大………………”
“啪嚓!”
綠羅的身子猛地一僵,只聽外物傳來了什么碎了的聲音,于是她忙掀起了門簾,但見陳圖南正呆呆的站在那里,已知陶碗落在地上摔成了數(shù)瓣。
從陳圖南的眼神之中,綠羅看到了悲傷。
又是那股氣,山上的氣又出現(xiàn)了!而這一次,太歲的妖氣明顯占據(jù)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在這妖氣之下,三兄弟的氣已經(jīng)似有似無弱的可憐。
怎么會這樣?他們居然………………陳圖南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下意識的蹲在了地上。顫抖的去拾那些陶碗的碎片。
而綠羅見他抖的厲害,便咬著下嘴唇,強壓下了淚意。隨后又轉身將那些衣物一件件的放在了包袱之內,只見她繼續(xù)強顏歡笑道:“你說我以后還叫你大師兄好不好?或者,或者叫你圖南,我們,我們要什么時候成親呢?我想找個鮮花盛開的地方,你會不會編花環(huán)?到時候送我一個好不好?夏天的時候,村里一位姐姐出嫁。她帶的那種花環(huán)好漂亮…………沒有也行,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只要…………”
綠羅的話里包含了說不出的期盼和哀傷,而陳圖南卻已經(jīng)聽不到了,當時的他蹲在地上,表情呆木若雞。雪山方向傳來的妖氣越來越重。陳圖南緊握著雙拳,任由那陶片將自己雙手割破,卻沒有一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