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說:“回來可能天黑了?!?
“天黑能迷路?”
秦烈沉眸看她一眼,沒再說別的:“那等我十分鐘,沖個澡。”
徐途視線移了移。陽光正照耀著他,他渾身油亮,有汗液順喉結(jié)滑過胸膛,最后掩埋進領(lǐng)口。薄薄的背心裹在身上,洇濕的部位隱約可見一些簡單紋理。
他眉目低垂的緣故,眼皮上通常隱藏的褶皺露出來,短密睫毛下,眸色深不見底;鼻翼挺括,鼻梁刀刻一般,被光線打出一條筆直的高光,襯著額頭的汗水,整個人張力十足,帶著男人才有的沖擊性。
直到他轉(zhuǎn)身,徐途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他看了太久。
也許是光線太足,烤得徐途臉熱,她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坐那兒等他。
秦烈沖澡很快,好像都沒用十分鐘,出來換了件干凈長衫,發(fā)尖還泛著水光。
天氣升溫不少,秦烈仍舊拎一件外套。他腳步?jīng)]停:“走吧。”
徐途起身跟上。
這是她到洛坪第一次出去,來時候是晚上,視線不清,根本無法辨別方向。
徐途坐在摩托后座,穿過他肩膀看前面,被風(fēng)吹得瞇起眼。出了村子,是一條荒蕪的山道,勁風(fēng)卷起黃土,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再往前兩公里到了碾道溝,徐途方才看清這地方,兩側(cè)是高而陡峭的山壁,夾著一條狹窄地域,路根本不叫路,布滿毫無規(guī)律的茂盛植被和雜草。阿夫他們正用電鋸伐木,在崎嶇險峻的關(guān)口中,先開辟一條路的走向來。
秦烈放慢速度,跟他們打個招呼,直接開過去。
后面的路終于好走,又過了一個來小時,終于到達攀禹縣。
今天是集,比往常熱鬧。
秦烈穿過集市,向右一拐,把摩托開到不知名的小胡同中。面前一個帶籬笆墻的院落,地上擺滿中草藥,門開著,老婦人佝僂著身子,正往屋里去。
“嬸子,羅叔在嗎?”
老婦人緩慢轉(zhuǎn)回身,瞇眼看外面,笑起來:“是阿烈啊,好一陣子沒來了……在,你叔在屋里呢?!?
秦烈應(yīng)一聲,收回視線,看徐途:“要買什么去集上買,一會兒回來找我。”
她高舉手機找信號:“哦?!?
“認(rèn)路吧?”
徐途又換了個方向,心不在焉:“嗯。”
她這狀態(tài),秦烈看得直皺眉,要多囑咐一句,想想沒必要,最終什么也沒說,鎖好摩托進屋了。
這破地方信號不穩(wěn),徐途換好幾個方向,最后爬上對面的土墻坯,又過一會兒,才慢慢打開網(wǎng)頁。
她迫不及待輸入幾個關(guān)鍵字,盯著進度條慢慢緩沖,沒多大會兒功夫,手心已經(jīng)密了一層汗。
徐途深深吸氣,蹲下身,逐字逐句讀起來。
這篇是明星黃薇自殺的報道,事情發(fā)生在一個月以前,在娛樂圈引起不小轟動,所以余熱未消。上面夸大其詞,說她是因為被爆出整容消息,不堪輿論壓力,才導(dǎo)致自殺。并且有人也爆料,她墜樓后的尸體上,胸部硅膠假體移位,下巴、鼻梁等多處器官扭曲變形,也不禁坐實了她整容的真相。
徐途手指頓了頓,這篇報道去洛坪之前她看過,后來村子里沒信號,事情發(fā)展也沒辦法關(guān)注。
她這次出來,就是一直惦記這件事。
徐途又找到最近更新的報道,點進去。前面的內(nèi)容如出一轍,八卦媒體不懂死者為大,將黃薇私生活扒個底朝天,隨之便亦真亦假爆出她以往的秘密情人。
徐途抿抿唇,接下來出現(xiàn)一張照片,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背影,頭發(fā)稀疏,身形富態(tài),雖未看到容貌,她卻一眼認(rèn)出,這人是她爸,徐越海。
徐途并不覺得意外。
她讀了讀文字,上面說,接下來的這位來頭不小,是黃薇在徐越海之前的情人,叫高某某,洪陽朗亦集團的老總。近幾年來,他的業(yè)務(wù)面擴展得很寬,而且隱晦提到,此人黑白兩道都能插一腳,吃得很開。
這篇報道顧慮很多,除了隱去對方真實信息,很多內(nèi)容也模棱兩可。
她沒太在意,手指往上滑,屏幕中出現(xiàn)男人照片,也是偷拍的角度,只能見到男人模糊的側(cè)臉,他身材瘦高,頭發(fā)規(guī)整,大概四十出頭的年紀(jì)。
徐途瞇起眼睛細(xì)細(xì)看,驀地認(rèn)出這人,腦中炸開,身上汗毛徒然立了起來。
……
老婦人把秦烈送到門口,又笑著交談幾句,才折身返回屋里。
秦烈拎一大兜黃油紙包的湯藥,大步流星走出院子,抬起頭,腳步倏忽一頓。
徐途縮著肩膀蹲在墻頭,張牙舞爪的粉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由于低著頭,眼皮上一條深棕色更加明顯,臉倒是小,皮膚雪白,嘴唇不自覺的緊抿著。
她并沒看見他,垂頭盯著手機一動不動,很安靜,這種狀態(tài)有些罕見。
秦烈吐一口氣,搖搖頭,竟兀自笑了笑。
他往前走兩步,叫:“徐途?!?
徐途茫然抬起頭,條件反射的“嗯?”了聲,表情略微呆滯。
“你要上天?”
看清是他,她這才回神,眼中的靈氣逐漸回來:“那要看你幫不幫我搭梯子?!?
秦烈沉沉看她一眼:“這么大地方待不下你,非跑上面去?!?
“下面沒信號。”
“上面就有?”他掀著眼瞧她。
“……好點兒吧?!?
秦烈臉一拉,冷聲說:“給我下來。”
徐途舔舔唇,將手機屏幕鎖上,看了看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爬得還挺高,旁邊柱子上栓一頭驢,正甩著尾巴埋頭吃草,靠墻放著老舊自行車和破摩托,側(cè)面兩米的地方有個小土堆兒,她剛才就是墊著它上來的。
徐途想起身,沒等動,腳下一軟,像有幾百只螞蟻爬上她的腿。
“……怎么了?”
徐途說:“腿麻?!?
“……能不能下來?”
“能?!彼p手撐著土墻,一側(cè)身,跨坐在墻頭上。
剛才這一動,雙腳酸軟無力,伴隨一陣針扎似得疼癢,到這程度,就再也動彈不得。
途途呲牙咧嘴,趴在上面看秦烈:“幫幫我行嗎?”
秦烈:“……”
他本不想動手,應(yīng)該讓她長長記性,怎么上去的怎么下來??墒牵挚此谀菗u搖晃晃,小臉都皺到一起,表情不像捉弄人,要萬一掉下來,摔個好歹,跟徐越海也沒法交代。
秦烈怕麻煩。
于是他皺著眉,手臂攤開:“你快點兒?!?
徐途遞出雙手,順?biāo)直叟赖剿绨蛏?,緊緊勾住。那一刻,心也一并歸了位。
秦烈捏住她腋下,稍微一提力,將她從上面弄下來,像燙手山芋,要直接放地上。
徐途卻曲起腿,手臂勾著他膀子不肯下來。
兩人中間還有段距離,秦烈全靠臂力支撐:“你又干什么?”
“放那兒……”她一努嘴,叫他把自己放旁邊土堆上:“我走不了,過去坐一會兒。”
秦烈忍著氣,松手時幾乎是扔的。
徐途疼得直吸氣,感覺尾骨快要裂開:“你對女士就不能溫柔點兒?”見秦烈根本沒理,又小聲哼:“死鄉(xiāng)巴佬,這稱呼跟著你一點不委屈。”
兩人就這么待了會兒,秦烈靠著摩托,從兜里翻出煙盒,準(zhǔn)備卷煙。
徐途眸光一晃,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
他側(cè)身形狀如同拉滿的弓箭,腿伸出去,隨意交疊,稍稍歪垂著頭,指尖捏緊煙紙。
作者有話要說:再會。166閱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