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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管道旁的陰影里,那佝僂的身影如同被遺忘的提線木偶,胸前一點鉑金寒芒在祭壇光柱的映照下,刺得吳振和江雨靈魂發(fā)冷。腐朽、冰冷,還有一絲被歲月和釉質(zhì)扭曲的熟悉感,像毒霧般彌漫開來。吳振左手緊握的匕首在釉光下微微發(fā)顫,刀尖指向那模糊的輪廓,嘶吼在喉嚨里滾動:“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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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紋絲未動,只有握著鉑金珠的手,在陰影中極其輕微地一抬,仿佛一個無聲的邀請,指向三人身后那翻涌著痛苦人面的釉質(zhì)帷幕,又或者,指向更深處那毀滅光柱的核心。吳振灰白釉化的右臂猛地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冰寒,那釉質(zhì)下的暗紅絲線,正貪婪地向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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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濃稠得如同凝固的釉漿。管道后閃出的身影佝僂著,凝固在一種非人的僵硬姿態(tài)里。祭壇核心那狂暴的暗紅釉光柱透過殘破廠房的縫隙,在通道內(nèi)投下扭曲、跳躍的光影,恰好勾勒出那人形輪廓胸前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屬反光。
鉑金珠!
吳振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冰窖里那具被釉質(zhì)覆蓋、跪在陣圖中、頭骨上鉑金珠融化滲入骸骨的施耐德嬰兒殘骸影像,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意識里!那熟悉的冰冷和腐朽感……是施耐德!是那個被釉母當(dāng)成祭品吞噬、骸骨釉化的施耐德!可他怎么會在這里?以這種形態(tài)?!
“嗬……”江雨架著昏迷不醒的陳小雨,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恐懼扼住的抽氣聲,下意識地后退,腳下滑膩的釉質(zhì)層讓她一個踉蹌,差點帶著陳小雨一起摔倒。
“別動!”吳振的嘶吼因極度的緊張和右臂傳來的刺骨冰寒而扭曲。他左手握緊匕首,橫在身前,刀尖死死鎖定陰影中的身影。那只覆蓋著死寂灰白釉質(zhì)的右臂,此刻正傳來一陣陣鉆心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并非來自外部,而是源自釉質(zhì)深處!灰白的釉層下,之前被陳小雨的自殺式干擾暫時壓制的暗紅絲線,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正瘋狂地、貪婪地沿著臂骨向上蔓延!每一次蔓延,都伴隨著一種靈魂被寸寸凍結(jié)、意識被強行剝離的恐怖感覺!他的半邊身體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那陰影中的身影對吳振的警告和敵意毫無反應(yīng)。它只是靜靜地佇立著,如同一個被遺棄在時光角落的、半完成的詭異釉像。它胸前那只抬起的手,握著那點鉑金寒芒,在跳躍的暗紅光影下,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并非指向吳振或江雨,而是指向了他們的身后——那片由痛苦人面組成的、正在加速蠕動、散發(fā)出更加龐大混亂精神回響的釉質(zhì)帷幕!又或者,它那沒有明確焦點的“視線”,穿透了他們,指向了更深處,那毀滅光柱爆裂的核心!
它不是在阻擋,更像是一個……引路的幽靈?一個被某種力量驅(qū)使、徘徊在此的、指向祭壇的標(biāo)記?
“它在指路……還是陷阱?”江雨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肩后絲絳刺入的傷口灼痛加劇,遠處光柱每一次能量爆裂的轟鳴,都讓她感到皮膚下的釉紋在與之共鳴、搏動。陳小雨的身體在她臂彎里沉甸甸的,毫無知覺,像個破碎的娃娃。
“管不了那么多了!后面……追上來了!”吳振猛地回頭,瞳孔驟縮!
后方通道,那片巨大的蠕動人面釉質(zhì)帷幕,如同被徹底激活的活物!無數(shù)張痛苦扭曲的臉孔在粘稠的釉質(zhì)中瘋狂地擠壓、融合、變形!它們無聲地尖嘯著,嘴巴開合到撕裂的極限!一股比之前龐大數(shù)倍、凝實得如同粘稠瀝青般的痛苦精神浪潮,正從帷幕中洶涌而出,如同無形的海嘯,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毀滅氣息,朝著三人所在的位置狂涌而來!浪潮所過之處,空氣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地面流動的釉質(zhì)層起伏的幅度驟然加大,仿佛在興奮地迎接!
被這股精神浪潮追上,結(jié)果只有一個——意識被徹底沖垮、撕裂,成為那無數(shù)痛苦人面中的一員!
“走!”吳振眼中爆發(fā)出絕境中的兇光,他不再看那陰影中的鉑金珠身影,猛地轉(zhuǎn)身,用那只尚能活動的左手,狠狠推了江雨一把,指向鉑金珠身影剛才“指示”的方向——那是由數(shù)個巨大、釉化嚴(yán)重的廢棄反應(yīng)罐形成的狹窄區(qū)域深處!“往那邊!沖過去!”
江雨被推得一個趔趄,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陰影中身影的恐懼和對前方未知的絕望。她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架起陳小雨,朝著反應(yīng)罐之間的黑暗縫隙,跌跌撞撞地沖了進去!腳下滑膩的釉質(zhì)層和無處不在的混亂嗡鳴讓她舉步維艱。
吳振緊隨其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灰白釉質(zhì)下的暗紅絲線已經(jīng)蔓延過了肘關(guān)節(jié),向著肩頭侵蝕!那冰寒刺骨的凍結(jié)感和靈魂被剝離的虛無感越來越強烈,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一陣眩暈。大腿的傷口在劇烈奔跑下再次崩裂,鮮血混合著暗紅的釉質(zhì)碎屑不斷滲出,滴落在身后的釉質(zhì)層上,留下一個個短暫的金色灼痕,瞬間又被龐大的暗紅淹沒。
沖入反應(yīng)罐區(qū)域,光線陡然一暗。巨大的金屬罐體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瘡痂般的暗紅釉質(zhì),釉質(zhì)下同樣凸起著無聲哀嚎的人臉浮雕,只是被罐體的弧度扭曲得更加怪異。罐體之間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勉強通過,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塵埃和一種類似窯爐冷卻后的、帶著硫磺味的腐朽釉料氣息。
身后,那粘稠的精神浪潮轟然撞入這片區(qū)域!嗡——!空氣劇烈震蕩!反應(yīng)罐表面厚厚釉痂下的痛苦人臉浮雕仿佛被投入滾油的活魚,瞬間劇烈地扭曲、掙扎起來!無數(shù)細碎的、充滿極致痛苦的囈語和無聲尖嘯,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入?yún)钦窈徒甑哪X海!江雨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嗚咽,眼前發(fā)黑,幾乎栽倒。吳振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意識如同暴風(fēng)雨中的小船,被巨浪狠狠拍擊,右臂的侵蝕感趁機瘋狂加速!
“堅持??!快到了!”吳振嘶吼著,既是鼓勵江雨,也是在給自己打氣。他隱約看到前方通道盡頭,祭壇光柱的光芒變得異常刺眼,空氣的扭曲感也達到了,仿佛空間本身都在那核心的力量下呻吟。
就在這時,前方帶路的江雨猛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啊!”
吳振心頭一緊,奮力沖前幾步,視線越過江雨的肩膀——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一片相對開闊的廢墟空地出現(xiàn)在眼前。空地中央,正是那座巨大、古老的祭壇基石!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吳振瞬間窒息,連右臂那致命的侵蝕感都仿佛被凍結(jié)了一瞬!
祭壇基石本身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活著的“痛苦之山”!整塊巨大的基石表面,覆蓋著厚達數(shù)尺、如同活體組織般緩緩蠕動、搏動的暗紅釉質(zhì)!釉質(zhì)層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數(shù)以千計的巨大痛苦人臉浮雕在無聲地哀嚎、扭動、掙扎!它們的眼窩深陷如黑洞,嘴巴撕裂到極限,表情凝固在永恒的絕望之中!這些巨大的人臉浮雕,比通道里看到的任何一處都更加清晰、更加“鮮活”,它們散發(fā)出的痛苦精神回響匯聚成一股肉眼可見的、粘稠的暗紅能量流,如同百川歸海,源源不斷地匯入基石上方那道貫通天地的狂暴釉光柱中!
光柱的核心,光芒刺目得無法直視,內(nèi)部沸騰翻滾的暗紅、深紫、墨黑能量流瘋狂碰撞、爆裂,每一次爆炸都釋放出毀滅性的精神沖擊波,如同實質(zhì)的巨錘,狠狠砸向四面八方!空氣被電離,發(fā)出噼啪的爆響!整個空間都在光柱的威壓下顫抖!
而就在這如同地獄核心般的祭壇基石正前方,那片被狂暴能量流沖擊得如同沸水的釉質(zhì)空地上,跪著一個身影。
一個讓吳振和江雨瞬間血液逆流的熟悉身影!
江夏!
她的身體懸浮在離地半尺的空中,并非依靠自身的力量,而是被無數(shù)條從基石銅苦人臉浮雕口中“吐”出的、更加粗壯凝實的暗紅釉光絲絳緊緊纏繞、拉扯著!這些絲絳如同活物的觸手,深深勒進她覆蓋著釉膜的身體,將她固定成一個仰面朝天的、如同獻祭羔羊般的姿勢。
她全身的釉膜已經(jīng)變得如同最上等的暗紅琉璃,光滑、冰冷、流轉(zhuǎn)著邪異的光澤。皮膚下,那些構(gòu)成菱形印記的繁復(fù)釉紋,此刻如同被點燃的熔巖脈絡(luò),正爆發(fā)出刺目的暗紅光芒,光芒的每一次強盛脈動,都完美地同步著上方光柱核心的能量爆裂!她的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釉膜上,嘴角卻凝固著一個與祭壇基石上那些痛苦人臉截然相反的、冰冷而詭異的微笑。那微笑空洞、漠然,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神性,卻又充滿了非人的邪惡!
更讓吳振和江雨魂飛魄散的是江夏的額頭——那個曾經(jīng)分裂的菱形釉印,此刻已經(jīng)完全融合、重塑!它不再是簡單的印記,而是一個微微凸起的、如同鑲嵌在額頭的、由純粹暗紅釉光構(gòu)成的、緩緩旋轉(zhuǎn)的立體菱形晶體!晶體的核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微型旋渦!每一次旋轉(zhuǎn),都牽引著纏繞她身體的絲絳和整個基石上痛苦人面回響的能量流,向上方的光柱核心注入更狂暴的力量!
她不是被束縛!她是整個“音腔”共鳴網(wǎng)絡(luò)的核心節(jié)點!是祖母意志降臨的容器!那額頭的菱形晶體,就是釉母的第三只眼!
“姐……姐姐……”江雨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帶著詭異笑容的臉,巨大的悲傷和恐懼讓她失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架不住陳小雨。
就在這時!
“呃……”一聲極其微弱、卻如同驚雷般的呻吟,從江雨臂彎里傳來!
昏迷的陳小雨,身體猛地一顫!她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仿佛在昏迷中依然承受著巨大的折磨。她右手手背上,那道之前因烙印爆發(fā)而裂開的細微傷口,再次滲出了一縷暗紅中夾雜著極其細微金絲的鮮血!這縷鮮血,在祭壇核心狂暴的能量場中,并未滴落,而是詭異地懸浮起來,如同受到某種牽引,微弱地、卻頑強地指向祭壇基石的——底部!
與此同時,陳小雨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劇烈地轉(zhuǎn)動!漢娜記憶碎片中那個匍匐的視角、那個在基石底部刻下的倒置螺旋紋符號、以及符號末端那道指向基石之下的短促劃痕……這些畫面如同被強行激活的幻燈片,在她痛苦的意識深處瘋狂閃爍!
“基石……下……面……”陳小雨的嘴唇翕動著,發(fā)出夢囈般破碎、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聲音,“裂痕……在……下面……鑰匙……回響……”
“下面?!”吳振猛地低頭,看向祭壇基石的底部!那里被翻涌蠕動的厚重釉質(zhì)層完全覆蓋,根本看不到任何縫隙!如何下去?
轟!??!
上方的釉光柱核心猛地爆開一團墨黑與深紅交織的能量球!一股毀滅性的精神沖擊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狠狠拍擊下來!江雨和吳振如遭重?fù)?,同時噴出一小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吳振右臂灰白釉質(zhì)下的暗紅絲線瞬間沖過了肩關(guān)節(jié)!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意志順著侵蝕的釉質(zhì),如同冰冷的毒液,開始瘋狂地灌入他的腦海!無數(shù)混亂的、不屬于他的痛苦畫面和囈語開始滋生!
“呃啊啊——!”吳振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左手猛地抱住頭顱,身體因劇烈的痛苦和精神沖擊而蜷縮!
“吳振!”江雨驚恐地看著他右臂灰白釉質(zhì)下瘋狂涌動的暗紅光芒,那光芒正快速向他的脖頸蔓延!她感到自己肩后的傷口也傳來撕裂般的灼痛,皮膚下的釉紋如同活蟲般向心臟位置突進!遠處祭壇上,被絲絳纏繞的江夏,額頭的菱形晶體旋轉(zhuǎn)速度驟然加快,嘴角那詭異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
絕境!真正的深淵邊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嗬……嗬……”
一陣如同破風(fēng)箱拉動般的、極其微弱嘶啞的聲音,突然從三人側(cè)后方的陰影里傳來!
吳振和江雨猛地扭頭!
只見之前那個擋在通道口、握著鉑金珠的佝僂身影,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竟已無聲無息地移動到了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依舊站在一片濃重的陰影里!它胸前握著鉑金珠的手,此刻正極其緩慢地、顫抖地抬起,不再是平舉,而是……指向了祭壇基石下方、那片被蠕動釉質(zhì)層覆蓋的地面!
它的動作僵硬而詭異,仿佛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在生銹。那嘶啞的“嗬嗬”聲,正是從它佝僂的身體內(nèi)部傳出,不像是語,更像是某種……被強行驅(qū)動的、腐朽機械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