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的臉在燈光下陰森得可怕,生平第一次黑得這么徹底,聲音像是從凍得最硬的冰川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刮骨般的寒氣和瀕臨爆裂的怒意。
觸及到封野殺人的眼神,閆三猛地從巨大的狂喜中驚醒,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慌忙舉起手機,屏幕幾乎懟到封野臉上:
“二、二爺,您快看這個、這個身影……”他喉嚨發(fā)緊,聲音因為激動抖得不成調(diào),“像不像我老大?”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會不會真被我說準了,老大他……真、真的穿過來了?”
封野被這貨魯莽的動作和刺眼的燈光激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強壓著殺人的沖動,眼神凌厲地掃過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條熱搜標題,加粗放大的字體沖擊著視覺:
昆明湖驚現(xiàn)神秘古風男子,疑似懸空飄浮。
標題下方配著一張抓拍圖:人群圍觀的湖面中央,一道玄色身影靜靜仰臥于碧波之上,古韻十足的寬袍廣袖墨蓮般鋪展,如瀑的長發(fā)在水中絲絲縷縷散開。
照片因放大而模糊,但捕捉到的側(cè)顏輪廓近乎完美,沉靜出塵。
只一眼!
封野瞳孔驟縮,心臟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又瞬間炸開,他猛地攥緊手機,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釘在那側(cè)影上:
“備機,現(xiàn)在回國!”
——
蕭烈是被一陣無法忍受的燥熱生生蒸醒的。
意識像沉船艱難浮出水面,瞬間被滾燙的窒息感攫住。厚重的錦緞冬袍浸透了湖水,此刻如同滾燙濕泥般緊緊吸附在皮膚上,被頭頂近乎殘酷的烈陽瘋狂烘烤,熱浪蒸騰,汗水爭先恐后涌出,又被層層華服死死困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蒸汽。
這股無處可逃的酷熱沖入混沌感官,蕭烈猛地睜開眼。
炫目的陽光刺入眼簾,眼前瞬間只剩下大片慘白的光斑。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fā)現(xiàn)手臂重若灌鉛。
水面漾開波紋,輕微水聲傳入耳中,他強忍著刺痛挪動視線,終于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一片波光粼粼、晃得人眼暈的寬闊湖面。
遠處是精美卻陌生的亭臺樓閣,水岸邊雕花漢白玉欄桿旁,黑壓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議論聲、手機拍照的咔嚓聲、和夏蟲的嘶鳴在此刻俱變得清晰,無數(shù)道視線如同探照燈聚焦在他身上。
“快看!醒了醒了!”
“臥槽!嚇死我了,還以為浮尸……”
“這是在拍戲,還是spy瘋了?看他那衣服泡水了得多少斤?居然不沉,水上漂?”
“沒看見劇組,準是博眼球的網(wǎng)紅……”
“側(cè)臉絕了!快拍抖音!”
“別是精神有問題,溺水了……快報警……”
蕭烈頭痛欲裂,被圍觀的羞恥和不安壓過了酷熱的煎熬,他本能地劃動手臂想要逃離,不遠處路牌上昆明湖幾個字驀地闖入視線,他猛地頓住動作。
昆明湖?!頤和園的昆明湖?!
短暫的、如同死水般的迷茫過后,一股足以沖破一切窒礙的狂喜劈開混沌的意識。
回來了!
他終于回到了封野所在的世界!那個有手機、有汽車、有……封野的現(xiàn)代?!
一瞬間,身體所有的痛苦和環(huán)境的荒謬,被滔天的狂喜淹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強烈的沖擊讓他的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抑制不住地微顫,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放聲嘶吼。
“讓一讓!警察!”
威嚴的呼喝穿透喧鬧,穿著藏藍色制服的警察分開人群,快步走來。
園方小船在警方的指引下劃過來,兩名年輕的警員涉水靠近。
蕭烈任由他們攙扶上岸。雙腳踩在滾燙的地面上,鼻腔里涌入混雜著汗水和不知名化學香氣的復雜氣味……
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卻又帶著一種……近乎夢幻的熟悉感。
為首的警官審視著眼前這名穿著繁復古裝、明顯虛弱脫水卻眼神奇異亢奮的年輕人,例行公事拿出紙筆,語氣放平但仍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謹:
“姓名?住址?家是哪里的?或者你是哪個劇組的?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問題接連砸來。蕭烈思緒奔騰,臉上殘留著狂喜的余韻,張口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喉嚨干渴得像是要裂開,身體因激動和虛弱微微發(fā)抖。
警官瞥了眼他蒼白的面頰,低頭在記錄本匆匆寫了幾筆,同時對著對講機低聲匯報:
“身份不明,精神狀態(tài)高度異常,疑似精神障礙或藥物影響……需帶回所里做進一步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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