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大廳里擁滿了身穿華麗禮服的賓客,制服筆挺的仆人不停地送上一杯杯冰鎮(zhèn)的香椎酒或白蘭地。舞廳的四周擺著鋪著白綢的長餐桌上,擺放著大量珍饈美味,由小鳴禽肉制成的薄餅、碎牛肉派,丁香鹿肉、糖煮小鷓鴣,銀壺中盛著各種湯水,以及水果醬和燉得很爛的栗子、冰糖梨羹。
還有全烤孔雀,在烤熟后,把干凈漂亮的羽毛再重新貼上去,這類食物味道并不美,主要是在餐桌上起裝飾作用。
“以前就有位沒受過正規(guī)禮儀教育的先生,見到烤孔雀,就撕了一大塊肉,結(jié)果全年,他都成了最滑稽的笑柄?!眲P特笑談。
子爵說的是拜倫流傳頗廣的一件名人迭事,當年拜倫第一家銀行的開創(chuàng)者,是鄉(xiāng)下地方的土財主,他來到都城,想干番大事業(yè),卻因為不懂禮儀,惹出了不少笑話。
“我倒覺得這是故意為之?!备Lm說,“銀行家特意裝成小丑,贏來了許多上流聚會的邀請,雖然主人都是抱著‘再鬧點笑話讓我們樂樂’的念頭,但這些難得的社交機會,卻使他結(jié)識了許多能提供幫助的大人物。當銀行家功成名就后,那些蠢事,也變成了不拘小節(jié)的趣聞。”
“哈,很有意思的見解?!笨吕;卮?,“按你這么說,當初所有人都被他騙了,真是狡猾的推銷手段?!?
凱特正準備說什么,眼角看到了門口涌進來,穿著紅色袍子的宮廷隨從,他忙說,“殿下到了?!?
皇太子與他的未婚妻到來的一刻,全場歡呼,在致詞時,有段小插曲。當朱利爾斯優(yōu)雅地向來賓表示歡迎與感謝后,輪到佩姬。她只是簡單地說,“祝福你們?!蹦樕侠涞谋砬榕c話中喜慶的內(nèi)容毫不相符。
“以這一杯酒,向這對尊貴的佳人祝賀!”一位打扮時髦的貴族,高舉著杯子,大聲說道。
這又換來了一陣歡呼,各種盛滿了橘黃鮮紅純清的玻璃樽,被一只只手高高舉起,在燈下交織著迷離地光。
華爾茲舒緩流暢地像輕風吹拂窗簾般。悠揚響起,挑動著人們的心思。
第一支舞,是由兩位主角來跳,人群自動在大廳內(nèi)空出一大圈地。
那對旁人眼中的璧人,在樂曲中,伴著節(jié)奏,翩然起舞。朱利爾斯是個英俊貴氣的青年,笑起來的時候臉頰的旋渦牽動面部肌肉使得表情顯得柔和,蒼白得軟弱。從雕塑與油畫中,我們能看到。科摩大帝是個額頭寬闊。鷹勾鼻,神情中永遠凝聚著鐵與力的君王。不過血脈傳承到了今天,那些堅毅的特征。已然蕩然無存。
愛情地鮮明的火,在朱利爾斯眼中點燃。
當舞曲終止時,他依依不舍,甚至暗暗抱怨曲子為何不能再長些。
佩姬從未在公開場合和男人跳過舞,但不代表不會跳,事實上,她跳得棒極了,這又引來贊嘆聲。
福蘭在人群最后,望著佩姬,眸子中似乎有某些激烈的情緒在跳動。他朝嘴里倒了口酒。用杯子來掩蓋住臉上古怪的神情。辛辣的酒入了胃,又讓福蘭覺得,自己隨之吐出的氣息,都充滿著怨毒。
他幾乎克制不住心底呼之欲出的憤怒,怒火強烈的程度令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別急,仇恨就如地窯秘藏的陳年佳釀,要忍受住等待的苦,才有飲用時暢快地樂?!彼寐牪灰姷芈曇糨p輕說,深呼吸。讓自己平靜,平靜到冷酷。
舞會過半,又一支曲子結(jié)束了,跳舞的人四散到周圍的幽暗中,或去后庭透透風,或到餐桌取點食物。
現(xiàn)在還留在舞池上地,大多是些熱衷于交際的年輕人。而那些更老道的政客、權貴,不會放棄聯(lián)絡感情的好機會,三五一群的結(jié)成小圈子,不時發(fā)出熱烈的笑聲。
福蘭相信,在這場宴會中,至少有十幾樁關于利益上的分配、政治上的投資,在私下完成了協(xié)議。
“這并非是同行間的挑撥,但做為一個專業(yè)人士,我不得不說,鴕鈴銀行并不可靠,上個月他們投資失敗,虧了六十多萬?!彪p鷹銀行的董事埃爾羅揮著手,“雙鷹更值得閣下信任?!?
“噢,您地建議我會考慮,也許在適當?shù)臅r刻,我能將錢轉(zhuǎn)存到貴行?!备Lm轉(zhuǎn)著手中的杯子,他將目光投到大廳的一角,“我們的皇太子妃殿下,整晚只跳過一支舞?!?
“金雀花的人,總是如此傲慢。”財務大臣說,他發(fā)覺自己似乎將反感過于暴露,于是緩和語氣說,“也許是因為苦惱,我們都知道,萊因施曼小姐是司法廳的大檢控官,她正負責的案子遇到了難題。”
“難題?”
“這案子我正好清楚。”財務大臣解釋,“不過因為涉及到貴族長老院,所以具體情況沒對外公開。
“能詳細說說么?”福蘭問。
“當然,案情只是瞞著公眾而已,又不是我們這些貴族和官員。”
財務大臣將事情詳細地描敘了一遍。
這樁案子,是最近司法廳最頭疼的事情。不久前,一個名叫班森地人,向貴族長老院提起申訴,他聲稱自己是某子爵的私生子,而那位子爵是個退役的老軍官,剛剛病故,無妻無子。
班森用巧妙的辭和逼真的道具,再加上賄賂,讓長老院的審核官員,相信了他的身份,并頒發(fā)了承認地位的證書。
恰好這個時候,子爵府都的一個雜仆,以前認識班森,他以此為要挾,想從騙子手中弄到好處。
騙子不想和外人分享利益,于是惱羞成怒的雜仆舉報了他的騙行。
但班森玩了個花招,他向拜倫的慈善機構捐了一大筆錢,接受了不少報刊的采訪,還花錢上了報紙的新聞頭版,一時間成為拜倫的焦點人物。
在公眾眼中,這是位熱心于公益的慈善家。
很多記者在追蹤這件慈善家被公訴的案子,對外,司法廳只能宣稱暫時無可奉告。
這時候。如果法庭立即判罰班森欺詐貴族罪名成立,把他干地事抖出來,無疑是狠狠給了長老院一耳光,讓公眾得知,長老院的議員都是群白癡。
長老院為了掩飾尷尬,提議先別忙著判騙子有罪,先穩(wěn)一段日子,等公眾的關注程度減低。
但不起訴。騙子就會大搖大擺地溜之大吉。
“很滑稽。”凱特子爵哈哈大笑,“為了面子,寧可被騙也不吭聲,的確是那些古板議員們的風格?!?
福蘭用手指摸著酒杯的邊沿,他思索了一陣子,忽然說,“也許我該去請她跳支舞,讓美麗的女士憂愁,可是男人們的恥辱?!?
“怎可能,那位小姐從來不接受過別人地邀舞。如果不是婚約。
我相信她今天也不會跳?!必攧沾蟪汲泽@地勸告,“在坦丁,哪怕最風流的親王。都不會去碰這個霉頭。”
而且出于尊重,有句話他沒說——連漂亮的小伙子都不能成功,何況是你這副丑模樣?
“總得去試試,失陪一下。”福蘭笑了笑,放下酒杯,走了過去,他了解佩姬的性格,知道從哪方面著手。
想除掉這個權勢無邊的仇人,自己必須先接近她。
“伯騎士先生瘋了?!眲P特悄悄說,“可能這就是冒險家的瘋狂。
挑戰(zhàn)最危險的旅行,溶解最頑固女人的冰封外殼?!?
一群司法廳的大人物正圍在佩姬身邊。朱利爾斯帶著溫柔地笑容,坐在一旁傾聽他們的談話,因為插不上嘴,他顯得很無聊。
“太子殿下,能跳支舞嗎?”一位有著卷卷地頭發(fā)與長睫毛,如洋娃娃般可愛地公爵家漂亮小姐擠開人群,邀請道,她挑釁似地看著佩姬。
在坦丁上流社會中。朱利爾斯是所有貴族少女在閨房中的遐思,顯赫的身份、美少年地外貌,而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佩姬,無疑扮演了奪走王子的狡猾巫婆形象。
按照傳統(tǒng)禮儀,一位紳士不能拒絕女士的小小邀請,否則是種不夠優(yōu)雅禮貌的行為。朱利爾斯不安地望向未婚妻,生怕她因此而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