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瑜臉角陰沉的可怕,以他這種涵養(yǎng),能逼得他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表情,已經(jīng)說明他心里怒極!
堂堂京師,天子腳下,百官匯聚,天下命脈所在,居然只納捐了區(qū)區(qū)‘八百兩’!
這是多大的一個諷刺!
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么想?是這些鄉(xiāng)紳刁頑,不把他這個順天府府尹放在眼里,還是說他無能!
尤為重要的是,他們順天府連納捐都收不了多少,朝廷萬分看重的‘士紳納稅’還有何指望!
陳奇瑜坐在那里,臉色變幻,雙眸里都是寒光。
陳所聞見陳奇瑜不說話,知道他心里憤怒,他也是滿腔怒火,聲音厲然的道:“大人,還不止如此,一些人要求下官免去稅糧,稱‘一切照舊,可多捐百兩’!”
嘭!
陳奇瑜猛的一拳頭敲擊在桌上,抬頭冷冷的看著陳所聞,道:“傳令,召集北直隸所有知府,知縣來京師,本官不管他們忙什么,明天中午若是不到,就在家準備行李,即刻就能返鄉(xiāng)!”
陳所聞知道陳奇瑜這是怒極,剛要開口,一個衙役匆匆走進來,道:“大人,王典吏以‘鄉(xiāng)里通渠’,撥給了趙員外三百兩?!?
陳所聞臉色猛的一變,向著陳奇瑜道:“大人,這王員外恰恰就捐了三百兩!”
陳奇瑜怒極而笑,坐在那全身發(fā)抖!
他是天啟二年的進士,做過戶科給事中,然后是陜.西副使,后來是左參政,守衛(wèi)南.陽,可以說,他的履歷很厚實,官場上的齷蹉他見識了不少,可今天,他還是開了眼界!
左手出右手進,玩的是堂堂正正,絲毫不在意被他知道!
陳所聞知道陳奇瑜很生氣,還是道:“大人,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皇上既然要求順天府進行納捐,倘若只有八百,不五百兩……陳大人現(xiàn)在可還在牢里……”
陳奇瑜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強壓著心底的怒火,道:“你有什么辦法?”
陳所聞心里同樣很生氣,可分得清輕重,他道:“下官曾去戶部看過納捐的名單,其中商行捐納的最多,其次是勛貴,然后是朝臣,真正的士紳,反而寥寥無幾?!?
陳奇瑜眉頭一皺,他是順天府府尹,豈能不知道那幾家商行的底細,看著他道:“你是說,要本官去那幾家商行化緣?”
真這么干估計能被皇帝恨死!
皇帝讓你納捐,你納到皇帝頭上,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陳所聞?chuàng)u頭,道:“大人誤會了,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是想,不如以大人的名義,召集京城的擁有巨資的勛貴,大戶,開誠布公,公開納捐,記錄在案?!?
陳奇瑜稍稍思索就搖頭,道:“且不說我沒有這個能力,即便都召集來了,他們也不會在乎這些?!?
陳所聞一聽,神色也慢慢凝重起來。
士紳,勛貴都不是能輕易得罪的,朝廷能對他們用的手段極其有限,沒有足夠的威懾力,根本不能從他身上摳出銀子來。
大堂里陷入沉默,兩人一邊怒恨這群人一邊思索著對策。
好半晌之后,陳所聞抬頭道“大人,實在不行,就追繳歷年欠糧,以充這次捐納!”
陳奇瑜同樣搖頭,道:“他們?nèi)羰钦依碛刹唤o,我們也不能去搶,必須想一個穩(wěn)妥的辦法?!彼焐线@么說,心里卻想起了稅改中提及的一句話‘凡有偷稅漏稅,拒不納稅者,奪過往封敕,三代以內(nèi)禁科舉,不得從政從軍’。
這些士紳之所以‘高傲’,就是他們祖上或者現(xiàn)在有‘功名’在身,可以擁有諸多特權(quán),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命根,如果被強行剝奪,怕是會生不如死!
一旦剝奪,他們就與普通百姓無異!
只是,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旦動了起來,肯定就會是魚死網(wǎng)破的局面!
陳所聞也看得出陳奇瑜心里是有主意,只是在猶豫,試探著道:“大人,可是有了辦法?”
陳奇瑜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道:“你先將北直隸的大小官員召集到京,商議一下對策,待會兒我再去走動一番,看看能不能想到其他辦法?!?
陳所聞心里了然,抬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