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莫小蘇卻是個腦子聰明的,她小學(xué)畢業(yè)考上了公社中學(xué),很快從公社中學(xué)轉(zhuǎn)去了縣中學(xué)讀書,又考上大學(xué),成了這村里第一個憑自己能耐考上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也是村里第一個女大學(xué)生!
當(dāng)時風(fēng)光無兩,莫二叔莫二嬸樂得見牙不見眼。
莫小曼記得,上了大學(xué)的莫小蘇放假回到村里,倒是不再捉弄她了,但是看著她的目光很奇異,那種復(fù)雜的目光不是當(dāng)時的莫小曼能夠滲透的,不過現(xiàn)在細想起來……那時的莫小蘇好像是在憐憫莫小曼!
那種憐憫高高在上,仿如公主賜予乞丐,而且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意義,僅僅是一瞥而過!
莫小曼聽見門外劉鳳英恨聲說道:“大雨大水都淹不死,什么能傷得了她?這賤骨頭命硬著呢!她二嬸啊,你們吃完午飯就去自留地擼地,是不知道這死丫頭怎么作死!她把我們家好好的籃子、鐮刀全給扔河里了!現(xiàn)如今她就躲進老太婆屋里,打量我抓不著她,打不到她呢!”
“哎喲!她倒是會躲得很,老太婆這不開門,你還真的抓不著人呢,哈哈哈哈!”
莫二嬸今兒帶著女兒把自留地的雜草都除完,那地里的秋豆長勢極好,那一片兒最齊整養(yǎng)眼的,她心里舒暢,笑聲也爽朗。
莫小蘇來了興趣:“莫小曼還會躲起來了?難得喲!媽,我要洗頭,快幫我燒熱水,就在院子里洗,我還要看大伯娘怎么捉拿莫小曼呢!”
莫二嬸笑著道:“行,媽這就架火給你燒水去,餓不餓,灶里埋著幾個紅苕,要吃不?”
“現(xiàn)在不想吃?!蹦√K聲音嬌嬌地說道:“媽,我不要草灰,我要用海鷗牌洗發(fā)水洗頭!”
莫二嬸頓了一下,有些為難:“呃,閨女啊,海鷗五毛錢一瓶呢……上次趕集為了給你們買肉吃,沒買得回來。再過一陣子吧?今天我們不用草灰,用茶枯好不好?媽替你弄,這就把茶枯砸碎了煮水,再過濾兩遍,那水清清亮亮,也好洗得很!等媽弄好了再叫你來洗,好不好?”
莫小蘇很不樂意:“我不想用茶枯,一點香味都沒有!玉姣、美蓮她們哪次洗頭都用海鷗,頭發(fā)聞著香噴噴的,舒服極了!”
“可是,我們現(xiàn)在沒錢買那個啊!”莫二嬸不笑了,終于知道發(fā)愁了:“要不,等你阿公從山上回來,我們問他拿錢去買,好不好?”
“等阿公,阿公要是永遠不回來,難道我就都不洗頭了?”
莫小蘇哼哼唧唧,忽然說道:“大伯娘家也有海鷗,借她用一下,不行嗎?”
“沒有了,我們家的海鷗,前兒讓小曼用光了!”一度沉寂的劉鳳英,開腔答道。
“莫小曼,那個死傻子!她也配用海歐?”莫小蘇罵了一句。
門里,莫小曼冷笑連連:她什么時候有那個殊榮,能夠用海鷗洗頭?家里一瓶海鷗,只給劉鳳英母女用,她莫小曼洗頭從來只能用草灰煮水,然后過濾一遍,那黑中帶綠的水,其實也挺干凈的,只不過堿性太大,洗久了,發(fā)質(zhì)會變壞,所以莫小曼童年到少年時期,一直頂著一頭亂糟糟枯黃毛燥一扯就斷的短發(fā)。
阿奶耳聽著門外兩個兒媳和孫女的對話,嘆一口氣,輕聲道:“不管她們,你要喜歡海鷗,以后讓阿公給你買,你一個人用!”
“阿奶也用!”
阿奶笑了:“阿奶不用海鷗,阿奶用慣茶枯水,每次都是你阿公給弄的……”
莫小曼看著阿奶的笑容,一時間有些失神:眼睛看不見的阿奶,此刻笑容里竟充滿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