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我等你死在我面前這一天很久了?!狈路鹪谄诖粓鲈缇图s定要上演的好戲,錦麟饒有興致的說:“當(dāng)然了,如果伯父若是自刎的話,當(dāng)真要下大力氣,把刀割進(jìn)肉里幾寸深,否則的話。一時半會死不了。上次在詔獄有一人用瓷碗的碎片自刎,被發(fā)現(xiàn)后,粗略包扎,在自己的血污中打滾了三日了才斷氣。伯父如果不想死的那么不堪,最好不要猶豫,狠狠的割下去。”
穆燁松見侄子絲毫不亂,拿不準(zhǔn)他是在故作鎮(zhèn)定還是根本不在乎,但他既然豁出去生死,決不能這般就認(rèn)輸。他冷笑道:“你就不怕白擔(dān)了謀殺伯父的罪名,你我的恩怨矛盾,世人皆知,說你和我發(fā)生口角,怒而殺人!像你這樣大逆不道的人,皇上怎么會輕信于你?”
本朝以‘仁,孝’治天下,擔(dān)了不孝不敬之罪的人,不要妄想能被世人容忍。
“圣意難測,相不相信我,不勞伯父掛心?!卞\麟一攤手,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不怕被你連累,你盡管動手。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如果能親眼看著你咽氣歸西,被人講講閑話,我是無所謂的?!闭f完,他眼眸一挑:“還是你根本就害怕了,不想死?”
臨死之前還要被他輕視,穆燁松雙手顫抖,笑道:“你在虛張聲勢!你這種人怎么會放任到手的榮華富貴被我拖累而被奪走?”
錦麟彈了彈膝襕處的灰塵,不屑的哼道:“您到底死不死?若是不想自刎,就將繡春刀還給我!還有,你怎么就覺得你死在我面前,會拖累我?如果你死了,我自然有辦法掩蓋一切。”
那冰冷的刀刃抵在喉嚨處,第一次讓穆燁松感覺到死亡離自己這么近,繡春刀并不輕,單手持的久了,整個手腕開始酸麻,微微顫抖。錦麟看到這一幕,譏諷道:“害怕了?其實選擇自刎真不是個好死法,又疼又難成功。當(dāng)然了,你想栽贓陷害我,考慮這個法子還是不錯的,因為一刀下去,割斷脖頸,噴濺的血液能達(dá)到幾丈,我坐的這個距離,剛好能飛濺到。到時候聞聲趕來的靜宸,想必會看到我一身鮮血和你的尸體在一起。呵……那樣的話,我只有把靜宸一起殺掉了?!?
穆燁松一怔,并非任何人都有自盡的勇氣,尤其是采用如此慘烈的方式。握著刀的手,仿佛連血液都不通暢了一般,涼的透骨,此時只覺得掌心細(xì)細(xì)出了一層冷汗,濕滑的握不住刀柄了。他凝視錦麟的黑眸,而對方好不閃躲的目光死死纏住他的視線,不知怎地,他竟然一陣眩暈。
“不敢動手?”錦麟低笑:“覺得自刎太難,不如試試一刀戳進(jìn)心臟,從左邊第二根肋骨下刺進(jìn)去,能直中心臟?!?
穆燁松好像看到了自己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雙眼死魚一樣的呆滯翻白著,而身下汩汩的血液流個不停。穆錦麟?yún)s站在這片血腥中,得意的盡情嘲笑他。
他做出要自盡的模樣,是想在最后關(guān)頭,看著死死扼住他們東府喉嚨,玩弄他們生死的穆錦麟方寸大亂。而不是想送上門自盡,叫穆錦麟在自己的最后時刻,極盡嘲笑之能事的。
他不想那樣死……
而這時,錦麟忽然蹭的站了起來,大聲呵道:“穆燁松!”
突如其來的吼聲叫穆燁松身子一震,那繡春刀竟然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錦麟上前幾步,抬腳一勾,凌空一抓,就把繡春刀重新握在了右手中。他左手則揪住伯父的衣襟,把他提到面前,惡狠狠的道:“你這老狗,你若是貪生怕死,何苦把我找來浪費時間?!”
穆燁松身子虛軟,若是錦麟拎著他,他怕是要跪在地上,額頭上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滴落。
錦麟推著伯父的身體向前走了幾步,把他按在墻上,右手的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冷笑道:“反正你也想死嫁禍給我,不如我手刃了你!索性就坐實了謀殺伯父的罪名!”說著,那刀刃向?qū)Ψ床弊由习戳税?,登時便有一縷鮮血順著刀刃滑下。
穆燁松連呼吸都不敢了,死死憋著氣,上下牙關(guān)打著顫道:“穆錦麟……你不要……胡……胡來……”
“胡來?我想胡來的時候多了!”錦麟道:“自從知道是你讓靜宸來告密,害死我的父母后,我無數(shù)次設(shè)想這一幕!把刀架在你的喉嚨上,狠狠的劃上一刀,叫你下地獄去給我的父母道歉!”
“穆,穆錦麟,你這么殺了我,對你沒有好處……”
錦麟嗤嗤笑道:“有意思,你剛才不還想誣陷我呢么。誣陷總有破綻,怎敵我親自動手來的真實?”
看著仇人害怕恐懼而瑟縮的模樣,錦麟忽然漾起莫名的興奮。那個叫囂著就這么殺死伯父的聲音越來越強烈,將一直控制憤怒的理智壓制了下去。
殺了他!以解心頭之恨!
錦麟將牙關(guān)咬的咯吱作響,此時只需一刀下去,就能讓長久以來的仇人身首異處。
穆燁松面如死灰,竟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嘴唇慘白的喃喃的道:“……你不能……殺我……不……”可是分明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刀刃向下壓了下來,已割進(jìn)皮肉當(dāng)中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你早該知道應(yīng)有此報!”錦麟分不清楚自己握刀的手在顫抖,是不是因為興奮所致。這里只有他和伯父兩人,而穆燁松此時在他面前完全是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擊之力。
正此時,忽然聽到門口有丫鬟道:“老爺,西府的二少奶奶派人來了,說想問一問二少爺什么時候歸家?!?
是暇玉。
錦麟如夢方醒,把架在伯父脖子上的繡春刀拿開,在他肩膀處蹭掉血跡,插回了刀鞘:“……我不殺你,免得臟了我的手!”錦麟一字一頓的說,看著頹然跪地的伯父,慢慢的向后退,哼笑道:“沒必要為了你這種死不足惜的人,惹麻煩。我還是那句話,不想連累別人,便自盡罷!看在列祖列宗的顏面上,你若是死了,我就放其他人一碼!”說完,打開門,頭也不回的大步跨了出去。
出門后,頂著冷風(fēng)向府門走。那個暇玉派來的丫鬟,看到錦麟后,忙跟上去,但見老爺表情陰沉凝重,不敢出聲,只默默的跟在身后。
而這時,就見迎面急急走來一個人,那瘦削的身型在這冬末的夜色里顯得分外單薄,正是穆靜宸。
靜宸走到錦麟面前,看到他袖口處有一片血跡,腦袋嗡的一聲,渾似被人打了一悶棍,抖聲道:“……我爹……你把我爹怎么了?”錦麟冷冷一笑,上下打量靜宸,道:“你這次告密做的還不錯?!闭f罷,斂回目光,撞開靜宸,向府宅外走去。
而靜宸在原地怔了下,立即舉步便跑,闖進(jìn)方才穆錦麟出來的那屋,就見父親跪在地上,脖頸處鮮血淋淋,衣襟、地上,斑斑點點一片刺目的赤紅。他撲過去大喊:“來人——來人——叫大夫——”
穆燁松搖頭道:“我……沒事。只是皮外傷……”
靜宸用衣袖給父親捂住傷口,恍然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穆錦麟要殺你?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知道穆錦麟今日來了府中,和父親見面后,靜宸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F(xiàn)在事情發(fā)展了這個地步,兩人見面絕不會有好事,他便跑去西府找吳暇玉,讓她派個人來叫錦麟回去。
穆燁松想起剛才那兇嫌的一幕,閉口不:“……你先將我扶起來……”
靜宸確定父親確實無事,此時他一下子想通了,忽然有種從心底涌起的厭惡感,他道:“……是你把穆錦麟叫來,是想激怒他,讓他親手殺了你嗎?”不知他猜的對不對,可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在這個關(guān)頭還想著陷害他?”
靜宸像在否定父親的所作所為一般的搖頭。為什么自己的父親是這樣的人,不知愧疚,不知悔改,死到臨頭甚至還想著害人。
穆燁松被兒子冤枉,不禁怒道:“你為什么會冒出這般混賬的想法?!是穆錦麟要殺你的父親!你不去憎恨他,反倒來代他來聲討我?”說的急了,弄疼了脖子上的傷口,讓他疼的直打哆嗦。
靜宸緊咬嘴唇,痛苦的說道:“……你沒做什么的話,穆錦麟他有名正順要你身死的理由,何必要承擔(dān)謀殺伯父罪名的風(fēng)險對你動刀?”雖然沒看到事情的經(jīng)過,但靜宸相信,自己的猜測離真相并不遠(yuǎn)。
心如刀絞。連他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父親會是這樣的人,為什么他冥頑不化到這般地步。
穆燁松推開兒子,顫顫巍巍的自己扶著墻壁站了起來,一不發(fā)。而這時丫鬟喚府內(nèi)的大夫來了,見老爺一身的血跡,忙上前給他處理傷口。而靜宸則抹了一把眼角被氣出來的眼淚,紅著鼻尖喚了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