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2章家傳絕學(xué)（月票加更2）進(jìn)入八月之后，丞相王衍就不是經(jīng)常上朝了。\x\i-ao?s\h-u?o!h-u!a·n?g￠c?o′大梁朝規(guī)定，五日一朝，但不是所有官員都有資格參加朝會。每月初一、十五是大朝會，在京九品以上職官都要參加。如果是正旦朝會，諸郡上計吏、勛官、散官、外藩國主及接受過冊封的部落酋長都要來。丞相王衍自然是有資格參加每一次朝會的，但他身體衰朽不堪，精氣神也較為萎靡，除了朔望大朝會外，已不再出席。就連辦公的丞相府，也是三天兩頭稱病不在一一應(yīng)是真病了，而不是裝病。八月十四厭疾日，邵勛看望完父親后，便拉著燕王邵裕至沙海。父子二人登上小船，至露華亭中小憩。「虎頭，汴梁繁華否？」邵勛問道?！概率沁B洛陽都要稍遜一籌?！够㈩^說道：「郵城、長安、許昌、晉陽遠(yuǎn)不及也。」「是啊，人文薈萃、商旅輻，端地好繁華?！股蹌渍f道：「若有朝一日遠(yuǎn)離洛汴，你可想念這自小長大之所在？」虎頭沉默片刻，道：「我只想念爺娘?！惯@下輪到邵勛沉默了，心中念頭不斷翻轉(zhuǎn)，到最后只是輕撫虎頭寬厚的脊背，道：「你那一千王府護(hù)兵，操練得如何了？」提到這個，虎頭來了興致，道：「未回汴梁前，兒早晚提點巡營，三日一小操，十日一大操，沒事就住到軍營里。此千騎，皆已調(diào)教出來了。」邵勛聽了很高興，道：「諸子之中，就數(shù)你練兵最勤、最有章法。只不過，阿爺聽聞你是把這一千王府護(hù)兵往具裝甲騎的路子上練的？」「是，兒覺得具裝甲騎威武不凡?！够㈩^說道?！歌F鎧、馬甲可有短缺？若缺，可從汴梁武庫調(diào)撥。ken′y¨u`ed\u′c`o!?」邵勛問道：「廣成澤那邊有高頭大馬，阿爺再給你一批?！埂负谩！够㈩^沒有客氣，直接應(yīng)下了?！嘎犅動闹菁安菰腥寺勀阗t名，投奔而至?！股蹌子值溃骸复_有勇力者，可收編入伍。王府護(hù)軍增至三千騎，短缺之器械阿爺幫你解決。冬月你就北上吧，把部伍好好整頓一番，征慕容之時，可是要上陣的?！够㈩^又應(yīng)了一聲。邵勛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阿爺不會虧待你的，不會虧待你的——」話連續(xù)說了兩遍，仿佛在說服自己內(nèi)心一般?！钙拮酉攘粼阢炅喊伞！股蹌渍f道：「今日你便可回王府，與妻兒多多相處?！雇蹂邮狭律乱蛔樱腔㈩^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嫡長子。算算時間，還是母親在世那會，一大家子在仙居殿會食前后懷上的。將來虎頭去了遼東，糜氏肯定也要派遣大批子弟、莊客、部曲北上的?，樼鹜跏?、東海糜氏、北平田氏及宇文氏，算是虎頭初期最倚重的四個家族了。說完這些，邵勛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父子二人坐在亭中，一起看著波光斂滟的湖面。良久之后，一句問話聲響起：「虎頭，你怨我嗎？」「阿爺，我自小最欽佩的就是你。你說什么，我都聽?！箍此苹卮鹆耍挚此茮]有回答。又是一年的八月金秋。邵勛帶著王景風(fēng)、王惠風(fēng)姐妹外出巡游。御中的氣氛比較沉悶，從來都是一副大大咧咧傻大妞模樣的王景風(fēng)沒有給邵勛絲毫好臉色。想起當(dāng)年濯足時的百般恩愛，真是恍然一夢。王景風(fēng)沒有自己兒子一定要當(dāng)太子的執(zhí)念，但被發(fā)配到遼地，依然讓她難得地發(fā)火了邵勛自知理虧，只是一路陪伴，也不多說什么?！赶螺呑觿e讓我見到你?！閚′e-·」王景風(fēng)紅著眼睛說道。邵勛苦笑道：「我死后也會想著你、念著你，不會讓你跑掉的?！埂改阋灰粺o恥！」王景風(fēng)抹了把眼淚，說道。王惠風(fēng)推了邵勛一把，讓他下車走走，然后坐到王景風(fēng)身旁，嘆道：「實封遼地，似禍實福?；㈩^長得都和天子一般高壯了，又善得士心，很多人都傳虎頭最類天子。你說太子若聽到了，心里作何感想？便是開始念著兄弟之情，久而久之，保不齊為奸人挑唆。」說到這里，她頓了頓，道：「多年前我與文君相交，情誼甚篤，虎頭與太子也過從甚密。這些年可能生分了些，不如少時那般親密了，但兄弟二人終究關(guān)系不差。」「這會天子滿腹愧疚，有那么一瞬，不敢直視你的眼晴。你當(dāng)時在氣頭上沒注意，我卻看到了。事已至此，便該為虎頭討個好地方。昌黎別想了，樂浪、帶方遠(yuǎn)了些，玄殘破不堪，就只有遼東郡最合適?！埂嘎犔熳铀?，遼東郡本有十五萬胡夏百姓，襄平等地亦有世家大族，不過為慕容遷至棘城，襄平遂空。戰(zhàn)后或可發(fā)還一些簪纓士族回遼東郡，幫虎頭撐撐場面?！雇蹙帮L(fēng)聽到這里，神色微微一愣，道：「遼東郡竟還有士族？」王惠風(fēng)輕輕摟住王景風(fēng)，道：「阿姐，晉末那會不下二十萬河北百姓入平州，亦有至平州諸郡當(dāng)官后在當(dāng)?shù)亻_枝散葉的裴氏、皇甫氏、宋氏、石氏等中夏名族。只要陛下許可，讓他們輔佐虎頭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王景風(fēng)稍稍安靜了些。但還是有些委屈，一輩子與世無爭，為什么連唯一的兒子也要遠(yuǎn)赴他鄉(xiāng)？王惠風(fēng)緊緊摟看姐姐，道：「阿姐，你還有我，還有雅人，桑榆也會陪看你?；㈩^便是去了遼東，也不是不可以回來看你呀，你就當(dāng)他去平州做官了。陛下他一一有情又無情，你現(xiàn)在提要求，只要不是特別過分，他都會應(yīng)承的。他其實很害怕看到你難過的?！改撬€敢做這種事？」王景風(fēng)又難過了起來?！赴?。」王惠風(fēng)輕嘆一聲，道：「沒有他，我們可能都已經(jīng)死了，這個天下也不知道變成了什么樣子?，樼鹜跏弦嗖恢獣鯓?，而今總算家門還在，就是苦了那些跟虎頭去遼東的王氏子弟了?！雇蹙帮L(fēng)亦嘆，旋又問道：「哪些人跟虎頭北上？」那個男人是算準(zhǔn)了瑯琊王氏一定會派一部分子弟跟隨虎頭北上的。糜氏作為妻族，難道不要準(zhǔn)備一部分子弟、部曲、錢財、書籍之類的北上？這都是應(yīng)有之意?！高€得父親拿主意?！雇趸蒿L(fēng)說道：「他應(yīng)該會很快安排好的?！拱嗽孪卵?，王衍在自宅辦了一場宴會，與會者多青徐士族，另有少許河北人。八月二十五日，王衍入宮顫見。邵勛聽完王衍的話后，很是爽快，道：「盡依夷甫所?！雇跹艿囊蠛芎唵?。攻滅慕容氏后，以遼東郡為燕王封國。因為襄平已被慕容毀掉，平郭城又太小，故需于遼東郡擇址營建都城及王宮。又因遼東戶口不過十萬，太少了，故請為燕王再納幾位夫人，具體人選王衍去說服，操辦?，樼鹜跏?、東海糜氏、北平田氏以及其他幾位夫人母族都會派遣一部分族人、莊客、部曲、工匠，攜帶資財、農(nóng)具、糧食、牲畜、車馬、書籍北上，朝廷需協(xié)調(diào)土地，供其安居。將作監(jiān)再為遼東國打制可供一萬軍士武裝的器械，廣成苑發(fā)良馬萬匹，牛羊若干條件并不過分，有些甚至是邵勛已經(jīng)答應(yīng)的。他唯一猶豫的就只是具體哪個郡為封國罷了。到了最后，還是心中有愧，決定把遼東郡封出去，這是平州五郡之中除昌黎郡外條件第二好的郡。不僅僅是氣候，更在于和青州只隔一道海峽，可用船只來往，比走陸路方便多了?！敢母榛㈩^找了哪幾家女子？」邵勛問道。王衍稍稍猶豫了下，道：「襄平李氏、安平牽氏」邵勛恍然，都是已經(jīng)在中原敗落的家族。同時也不得不承認(rèn)，王夷甫選人很有門道。這個襄平李氏就很妙。后漢時有河內(nèi)太守李敏，遼東襄平人，回到家鄉(xiāng)后，公孫度以李敏郡中知名，欲用他。李敏不從，浮海而出，不知所蹤。公孫度大怒，令掘開李敏之父墳?zāi)?，焚燒戶體，并誅殺李敏宗黨。當(dāng)然，襄平李氏這么大的家族不可能殺光，事實上公孫度連李敏的兒子李信都?xì)⒉涣?。李信不知父親生死，想要居喪，卻懷疑父親還活著，于是不居喪也不娶妻，如此二十多年，被人勸說「不孝莫大于無后」，遂娶妻生下一子李胤，然后又把妻子遣散，繼續(xù)居喪。被李信遣散的妻子嫁給了牽招，生子牽嘉。李胤官至?xí)x司徒，三個兒子分任散騎侍郎、太仆、黃門侍郎，一女為司馬炎后宮夫人。李胤后人居于河北，但襄平宗黨仍在，且借著李胤官至司徒、一女為司馬炎嬪妃的有利時機，發(fā)展迅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家子都可稱得上士族，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了，有沒有被慕容、慕容仁大戰(zhàn)波及一一按照最新消息，襄平李氏的莊客部曲很可能被遷往棘城了，但問題不大，戰(zhàn)后回遷就是了。李、牽二家現(xiàn)在在河北，度田之中莊客部曲已然被放散不少，剩下的可能不多了，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兩千家，走就走吧，問題不大。李氏、牽氏之外，王衍另選了瑯琊顏氏、蘭陵蕭氏、太原郭氏三家，顏氏、蕭氏文風(fēng)不錯，可教化當(dāng)?shù)匕傩?，郭氏打仗的人才不少。另外，燕王府還一堆人呢，大部分是青徐士族或土豪，另有少許豫州、司州士人。這些人如果愿意跟虎頭去遼東，他們的家人必然要跟著去。如果還能呼朋喚友搞到一批人，那就更可觀了。邵勛心里很清楚，內(nèi)地需要度田，但邊塞需要豪族，蓋因兩者面對的環(huán)境完全不一樣王老登這么一通折騰，邵勛心里好受了很多，似乎沒那么愧疚了。同時也對世家大族的能量非常驚嘆，虎頭每一個夫人身后，都意味著數(shù)以百計的莊客部曲，還是拖家?guī)Э谀欠N，他們甚至連生產(chǎn)資料都準(zhǔn)備好了，還攜帶著生活用品、文化用品以及制作各種日用品的工匠。這種事情，在中古貴族消亡后的時代，大抵很難見到了。虎頭終于被動用了一次邵氏家傳絕學(xué)，甚好。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