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雙贏渾濁的泥塘之中，一群群赤膊丁壯正在疏浚淤泥。??,看°書~屋小￠μ說?網(wǎng)·_?更3?新3最|全天很熱，陽光正烈，曬得很多人背上的皮膚都裂開了。樹蔭之下躺了一地人，大概都是中暑的。醫(yī)者走來走去，嘴里念叻著「挖河也得等冬日枯水時啊」，然后搖頭嘆氣，一一診治病患一一事實上杯水車薪，大部分人等不到施治就死了，這便是役的可怕之處，只不過這次換成了俘虜。挎刀持弓的武人集體坐在草棚前，一邊擦汗，一邊大口喝著水。不遠(yuǎn)處還有人在挖坑埋戶體，蒼蠅飛來飛去，喻喻作響。尸體有完整的，也有少了頭顱的，至于頭顱在哪，可以看看各自營區(qū)的柵欄。這就是殘酷而真實的治河工地，可不是僅僅只是想象中體力活而已，對民力的摧殘極其巨大。每天都抓逃，但每天都有人逃，邵裕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場面，騎馬走了數(shù)里后，沉默不語。就在此時，上游某處河段響起了巨大的轟隆聲。他扭頭望去，卻見水閘大開，渾濁的河水洶涌而下，使勁沖刷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細(xì)小河道。有那么一瞬間，河畔的泥塊盡皆崩解，草木紛紛摧折，被裹挾著向下游流去。也不知沖刷了多久，水閘又慢慢閉合。殘存的河水慢慢流向遠(yuǎn)方，河道中的水位慢慢下降。遠(yuǎn)處集結(jié)了數(shù)千丁壯，觀其形貌，多發(fā)鮮卑、烏桓之輩，此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臉色發(fā)白。天地之威，沒人能不害怕?！负拥啦脧澣≈薄！箯V陵太守陳嚴(yán)湊了過來，解釋道：「昔年魏文帝南巡至廣陵，歸去時船只大量擱淺，為吳人所獲，便是此處了?！股墼｜c了點頭。他知道今年的一大任務(wù)就是修邗溝這一段河道，但沒想到發(fā)動了數(shù)萬人。父親為了溝通南北，真是不遺余力。但不修治也不行，這條漕運東線乃春秋時吳國開鑿，歷朝歷代循之，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不過卻有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中間有些河段地勢太高，導(dǎo)致水淺時不能通航，必須修建船閘?！+u!ai·k·an!x!s￠￠當(dāng)然，搞船閘也不能完全治本，最好的辦法是動用全國民力，新開鑿運河，但耗費太大了，大概只有大梁朝鼎盛時期才能做一一事實上這一點他也不確定，因為這個計劃實在太龐大了，便是大梁盛世也很勉強，如果當(dāng)時再有點什么戰(zhàn)爭，兩相交迫，問題就大了?！高诉恕构穆曧懫稹Ｉ墼Ｌа弁?，河道內(nèi)的積水已經(jīng)排了七七八八，只剩中心一小片不連續(xù)的水塘了。原本的河道、河岸都已被沖得面目全非，各種雜七雜八的物事連同黃泥湯攪在一起，早已集結(jié)待命的丁壯們在鼓聲的催促下，帶著工具下到泥塘中，一點點清理。原來河道裁彎取直還有這種辦法！邵裕收回目光，問道：「聽聞這些胡人多有騷動？」「一開始是有?！龟悋?yán)說道：「不過有河南南下的府兵鎮(zhèn)著，郡兵也悉數(shù)出動，鬧不起大亂子。酋帥都沒了，亦無戰(zhàn)馬、弓刀，在徐州這個水泊縱橫的地界，殺他們?nèi)鐨㈦u一樣?！埂冈僬咭弧龟悋?yán)清了清嗓子，又道：「他們的老弱在那邊?！龟悋?yán)一指遠(yuǎn)處那潦草的棚戶區(qū)，道：「老弱婦孺兩萬余人，幫著挑土、堆土、做飯、洗衣。丁壯及健婦三萬人下河，分開管治，跑不了的?！估蠈嵳f，這個丁壯和老弱婦孺的比例很畸形。一般而，十四五歲以上的成丁數(shù)量最多只占三分之一，多了就說明部落拋棄了大量老弱?！感拗瓮赀@段河道，會給他們編戶齊民，充實戶口?！龟悋?yán)最后說道：「徐州不過六十萬口人，實在太少了。此地能產(chǎn)稻，將來種田的人多了，輸往京中的米糧就多?！埂高€得辦學(xué)校吧？」邵裕問道?！缸允且k的。」陳嚴(yán)說道：「移風(fēng)易俗之事，天子所重。此輩訓(xùn)以華風(fēng)，百年后便是梁人了，誰記得他們是鮮卑、烏桓之眾？」邵裕又看向南方的茫茫原野。湖泊星羅棋布，煙村縹緲難尋。-q+s\b!r,e￠a¨d,￠co+·偶爾見到一堆被垛高的土地，宛如水中島嶼，長滿了隨風(fēng)飄蕩的蘆葦。誰能想到，善于騎馬的草原胡人，將來興許要操舟往返于各處，以種植水稻為生。「這邊在修治河道，商旅都跑巢湖、渺水一線去了。廣陵的商事，應(yīng)沒往昔繁盛了吧？」邵裕又問道。「明年就回來了。」陳嚴(yán)不以為意，然后又道：「殿下先前所問之事，已有眉目了?！埂概?？」邵裕來了興趣，道：「他們同意了？」「此事還離不開治河?！龟悋?yán)說道：「殿下請隨我來?！谷疹^西斜之時，邵裕來到了廣陵城西的一處佛寺內(nèi)。入寺之前，他仔細(xì)看了看，這佛寺有些新啊。征遼時，他發(fā)現(xiàn)慕容燕國和高句麗居然都有佛寺。居洛陽、汴梁時，聽聞兩地在過去十年間，各自多了兩座佛寺，而今來到廣陵，又見到了一座新修的佛寺這幫法師還真有辦法！戰(zhàn)亂時有人為了尋求慰藉，信佛倒還可以理解，可天下太平了，佛寺居然還到處修，真的有點手段。聯(lián)想到母親說她年輕時受家族影響，對天師道有好感，現(xiàn)在卻愈發(fā)相信佛家那一套，邵裕頓時無語了。眾人來到一處清幽的院落時，里面已經(jīng)有人了。一大腹便便的豪商苦著臉對一僧人說道：「法師，我夫婦積年信佛，供奉不斷，為何卻不能保得我兒一命？」法師聞指著廊下吊著的一個紙燈籠，道：「此燈可遮擋夜風(fēng)，不令燈火熄滅?？扇魺粲腿急M」說完，法師搖頭嘆息。豪商若有所悟，但依然十分痛苦。法師轉(zhuǎn)身對來人行了一禮，也不多話，直接就走了。邵裕將目光從僧人身上收回。這些人原來已滲透到世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寺外有賣花孩童，這是針對普通信眾的，院內(nèi)又給富商大賈提供聚會的清幽場所，這是面對上層的，真是面面俱到。天師道卻還在研究符，甚至?xí)r不時造反，難怪要被鎮(zhèn)壓?！傅钕?。」幾名富商見了邵裕，紛紛上前行禮。邵裕回了一禮，招呼眾人坐下?！戈惛f你等欲購馬，卻不知售往何處？」他問道。「徐州、揚州。」先前那位死了兒子的富商也顧不得其他的了，第一時間收起悲容，說道。陳嚴(yán)適時地在一旁介紹富商身份：桓封，廣陵本地人。「徐揚之地用馬的人多么？」邵裕又問道。「便是廣州都需要馬，只不過其地酷熱難耐，馬活不長而已?！够阜庹f道：「可縱然馬易死，廣州豪富之家仍然不斷求購馬匹?！埂杆麄兌嘧詫幹葙徣氚?？」「正是。」「你等以前從何處購馬？」「江陵?！够阜庹f道：「然路途遙遠(yuǎn)，且好馬多為楚人所得，我輩屢屢吃虧?！埂附像R價如何？」邵裕這句話一問，桓封便有些遲疑。陳嚴(yán)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阜庾⒁獾胶?，立刻說道：「每年都有漲落，但五萬錢總是要的?！股墼２恢每煞?。興許價錢比他說的還要高，興許現(xiàn)在還沒幾個人販馬過來，將來價錢會回落，總之他要派人調(diào)查一番，不可能任人空口白話?！高|地馬確實不少，然局勢不定，孤也不敢輕售之。」他說道：「你們要多少？」「一年三千匹，可有？」桓封小心翼翼地問道。邵裕暗道我以為你要一萬匹呢，居然才三千！不過他也清楚，做買賣最忌諱吃獨食，一年能販三千匹馬，已然是了不得的大生意了。再多下去，萬一哪天張碩發(fā)現(xiàn)他的飛騎軍馬匹不足了，到你家括馬，還不哭死？別以為這種事不可能，邵裕聽說父親當(dāng)年一一呢，不談此事了，反正外祖母念了好久?！溉プ允怯械模俣嗟脑挕股墼Ｃ娆F(xiàn)猶豫。富商們以目示意。懂的都懂，能賣三千匹，難道不能賣一萬匹？無非是價錢罷了。至于一萬匹能不能賣出去，呵呵，在北地士族大舉南下的背景下，誰家不想弄點馬？便是和蠻夷在山中爭搶地盤，大部分時候出動步卒，關(guān)鍵時刻數(shù)十騎沖殺出來，敵人猝不及防之下，那威力簡直不敢想象。就連當(dāng)年孫權(quán)割據(jù)南方，與曹魏為敵，還想方設(shè)法從北地、蜀中偷運馬匹呢，這玩意什么時候都不嫌多的。「殿下?！够阜獬鲈囂降溃骸肝业瓤芍翓|萊開辦邸舍，采買中原器物，與殿下?lián)Q馬，有多少要多少，不知———」這其實是一個典型的三角貿(mào)易，即先采買南貨，沿著邗溝一路船運至徐州，發(fā)賣給相熟的河南商人，再從他們手里采買河南貨物，運至東萊，賣給邵裕后，驅(qū)趕著馬匹返回廣陵或建郵。邵裕只需搜羅馬匹，驅(qū)趕至旅順上船，海運至東萊即可。馬在遼東相對不值錢，但中原貨物可值錢了，尤其是生產(chǎn)生活必需品，邵裕在其中可以賺兩遍錢。當(dāng)然，這些廣陵商人就賺三遍錢了，江南貨物賣到中原賺一遍，中原貨物賣給邵裕賺一遍，遼東馬匹賣給南人再賺一遍，三贏！不然的話，你以為他們?yōu)楹吻Х桨儆嬚f動太守陳嚴(yán)，請燕王來商談呢？在這個體系里面，沒人吃虧，這就是貿(mào)易的奇妙之處?！高^些時日，東海糜家那邊自有人過來與你等仔細(xì)商談?！股墼Ｕf道。富商們面露喜色，然后又有些擔(dān)憂。糜家是徐州有名的大豪商，他們插手進(jìn)來，肉可就生生被奪去一大塊了。但又有什么辦法呢？糜晃糜子恢雖然退在家中養(yǎng)病，已然辭去了所有官職，但他可是天子早年的伯樂，誰敢輕視他？再者，人家?guī)讉€兒子也在當(dāng)官呢。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有糜氏參與進(jìn)來，這項買賣更穩(wěn)當(dāng)了，便是張碩也不一定敢公然截留你的馬匹。敲定這件事后，邵裕又與眾人談起了遼東的其他貨物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