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魏劭于洛陽登基稱帝,定國號燕,年號太和。

天下雖歸一,但中原多年飽受戰(zhàn)亂,民生凋敝,大燕開國伊始,百廢待興。

帝沿襲統(tǒng)御北方之時所納的寬政,廢前朝苛政,統(tǒng)一亂法,減免賦稅徭役,令百姓得以休養(yǎng)生息。

又鼓勵農(nóng)桑,興修水利,尤其重視黃河治理,針對中下游河床長久淤塞以致河床高過兩岸民居猶如懸空之河的險情隱患,征召治河能人,帝后又一道微服去往碭山。

丞相公孫羊的恩師白石老人,如今便歸隱于此山,去年喬平為治目疾尋訪至此,白石老人仁心仁術(shù),收治了他,如今喬平也在山中,與老人搭茅舍比鄰,半是隱居半是治病。

帝后相攜入山,除探望喬平,也是為向老人請教治水方略。

皇帝之所以想到向白石老人請教,是因為當(dāng)年與他與老人初次遇于淮南時,正逢堤壩出險,老人當(dāng)時及時出計,助力修補了堤壩,排除險情。

此事雖已過去多年,但給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毋忘,是以如今前來拜訪。

白石為墨家傳人,半生游歷四方,除精通醫(yī)道,對工術(shù)之事也涉獵很深,知水利更關(guān)乎民生,尤其黃河,因中下游河道迂回曲折,加上水土流失,一向暗藏隱患,古起便數(shù)次決口改道,遺患無窮,是以早年借游歷之機,對河淮水道多有考察,只是從前朝廷并無治水之心,后天下大亂,諸侯割據(jù),更是放任河道淤塞,老人雖有濟世之心,奈何孤掌難鳴,如今新君即位,高瞻遠(yuǎn)矚,如此重視黃河隱患,老人感慨之余,亦頗多欣慰,雖因年邁不能再親自出山治河,但不遺余力,將自己半生心得盡數(shù)傳與新帝,又舉薦當(dāng)年游歷到曹陽時曾遇過的一個名為徐勉的地方河吏,說此人雖不過是個小河吏,但心系民生,對治水亦極有心得,皇帝可以加以提拔、重用。

帝欣喜,與老人秉燭長談一夜,至天明方歇,回朝后,立刻召徐勉入洛陽。

前朝做官有征辟和薦舉兩條門路。這兩種方式,起初起到了招賢納才的積極作用,但到了后期,早已流于形式,朝廷官員用人唯親,賣官鬻爵更是司空見慣,真正有才華又做實事的人,一輩子都難有出頭之日。

徐勉出身寒門,不過是曹陽一主管河工的小吏,一做就是半輩子。他雖有才干,亦懷厚民之心,看出河道隱患,從前數(shù)次向朝廷呈治水方略,請求修渠治河,但朝廷一直不予理會,徐勉本心灰意冷,不想如今改朝易代,新君即位不久,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竟下詔征辟自己入朝為官。

天子征辟平民,被稱為“征君”,對于受召之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榮耀。

徐勉懷著驚喜又忐忑的心情趕赴到了洛陽,得天子召見于南宮,君臣一番交談,次日皇帝便下詔提拔他為大司農(nóng),主事河淮水務(wù),即刻上任。

徐勉半生抱負(fù)一朝終于能夠得以施展,下跪山呼萬歲,感激涕零,此后到了地方,大展才干,一心撲在治水事上,花了多年時間清淤拓河,筑牢堤壩,終于將黃河中下游的泛濫決口隱患消除,與此同時,堤堰引水,也灌溉了豫東和魯西南數(shù)十個縣,多達(dá)數(shù)百萬畝的田地,從此沃野千里,不過數(shù)年,官府糧倉瘭食,徐勉不但被當(dāng)?shù)厝俗馂樾旃?也多次受到朝廷的嘉獎。

朝廷里,此時文有丞相公孫羊、御史大夫衛(wèi)權(quán)、少府卿竺增等賢良輔政,武有大司馬李典鎮(zhèn)幽州、衛(wèi)將軍魏梁守西涼,撫羌校尉喬慈守并州,綠眸將軍比彘,因從前在南方平亂有從龍之大功,封九江侯,鎮(zhèn)守南疆。四海升平。地方又大舉任用像徐勉這樣的官員,吏治清明,天下百姓,安居樂業(yè)。

后宮之中,帝不納嬪妃,冊立喬氏為后,結(jié)發(fā)相守。

人人都知,喬后不但貌美傾城,更是皇帝的賢內(nèi)助。當(dāng)年皇帝南下出征,漁陽遇匈奴突襲,岌岌可危之時,便是喬后不懼生死,親登城墻激勵軍民奮勇抗?fàn)?最后保住了漁陽,熱血事跡,至今被世人傳為美談。

帝登基次年正月,朝廷頒布了一項新政,宣布在原有的官員選拔機制基礎(chǔ)上,增加科舉制度。天下之人,只要有才,愿報效朝廷,便可自投入科舉參加選拔,朝廷擇優(yōu)錄取,委以官職。先舉行試科,以觀成效,若此法行之有效,則往后徹底廢黜征辟薦舉,實行科舉的人才選拔制度。

“科舉”這個陌生的辭名,從政令頒布的第一天起,便迅速成為街頭巷尾人人熱議的話題。無數(shù)出身寒門的白衣士子,聞訊后激動萬分,徹夜難眠。因為這意味著從此以后,他們再也無需以苦苦等待的方式盼望得到一個渺茫的地方官員薦舉機會,從而獲得一官半職進入仕途。多少有真才的人,終其一生,未必都能等到夢想中的征辟和薦機會舉。如今有了這種開了先河的人才選拔方式,不說一定就能實現(xiàn)夢想,但至少,離夢想的實現(xiàn),更近了一大步。

政令頒布后不久,當(dāng)年,朝廷便舉行了第一場試恩科。各地自薦之人據(jù)稱總數(shù)逾萬。經(jīng)過一級一級遴選,最后千秋殿試策,大燕出了開國,也是有史以來的首批中舉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