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厚厚的云層遮住了漫天星光,山風吹得樹葉嘩啦作響,帶來一股潮濕的氣味——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他身后站著一個人,那人用寬大的衣袖護在他身側,為他擋風。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感覺到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砰。砰。
不遠處的小山坡上,驀地綻放出絢麗的煙花,紅色的火星在高空散開,從天而降,像是無數(shù)星星掉下來了。
那人望著烏云為底的天空,喃喃道:“玄宮千星落……”
他不知為何,接續(xù)的話脫口而出,卻是稚嫩的童音:“人間五色天?!?
又一顆煙花沖出,他高興地笑鬧,扯著那人的衣袖喊:“好漂亮?。 ?
剛剛上升到一半的小火球拖著長長的尾巴,還沒來得及爆開。那人蹲下來,附在他耳邊,聲音溫潤:“殿下,那是最后一顆煙花了……”
他聽見了“砰”的炸響,正要細看時,被一雙冰涼的手捂住了眼睛。
那顆煙花升上高空,落下來的卻不是火星,而是水滴。
下雨了。
大雨前的最后一顆煙花,他沒能看見。
他不知道那顆煙花燃燒了多少,又熄滅了多少。
雨水落在他仰起的臉上,滴滴答答。他想拿開那人的手,想再看他一眼,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使不上力氣。
……他只能任由無邊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點微光。
夏淵睜開眼,下意識地喚了聲:“荊鴻?”
剛合上書,正準備回房休息的荊鴻又折了回來:“殿下,怎么了?”
夏淵迷迷糊糊地握住他的手,遮在自己眼前:“你先別走,再陪我一會兒。我剛剛又夢見那個帶我看煙花的人了……那煙花真美啊……玄宮千星落,人間五色天……”
見他此舉,荊鴻駭然,猛地抽回手,踉蹌著后退幾步,差點被絆倒。
夏淵嚇了一跳,皺眉看他:“你干嘛?”
荊鴻俯首行禮,藏住了一瞬間的慌亂:“殿下,臣今日疲憊,想早點回去歇息。”
夏淵稍稍從夢境里醒過神來,想起白天荊鴻就有點反常的樣子,以為他身體不適,便叮囑道:“那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吧,如果生病了要跟我說。”
“臣知道了?!?
“哎等一下,荊鴻,你走了我怕我睡不著,你再給我一碗糖水吧?!?
“好,殿下稍等?!?
去膳房重新熬了一碗糖水,荊鴻想了想,還是撩起袖口,往里面加了兩滴血劑,因為心中煩亂,他沒有注意到有一抹身影悄悄跟在自己身后。
待夏淵喝完那碗糖水重新躺下,荊鴻松了一口氣,逃離般地回房。
……
宮女翠香檢查著荊鴻用過的藥罐和瓷碗,心下暗忖:什么樣的“安神糖水”需要往里面滴加新鮮的活人血液?這分明就是……就是……對,邪術!
她早就覺得這個荊輔學和太子殿下之間的親密不同尋常,想來多半是荊輔學用邪術控制了太子殿下,如果真是這樣……
此事事關重大,她得想辦法盡快通知主子才行。
夏淵發(fā)現(xiàn)荊鴻不對勁,很不對勁。
之前荊鴻與他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可是現(xiàn)在呢,一整天了,他離他至少五步開外,還經(jīng)常找不見人影,就連吃飯的時候都隔著一張凳子。
由此夏淵得出結論——荊鴻在躲他!
終于,在荊鴻光顧著發(fā)呆,沒像往常一樣給他夾菜的時候,夏淵直白地問了:“荊鴻,你是不是對本王有意見?”
荊鴻回神:“沒有,殿下何出此?”
夏淵用筷子戳著白飯,忿忿道:“你今天都沒有給我夾糖醋排骨你知道嗎!你在躲著我嗎?我哪邊做得不好你要跟我說??!”
荊鴻哭笑不得:“殿下多慮了,臣只是偶感風寒,怕傳染殿下而已?!?
“哼,不就是風寒嗎……”夏淵一頓,“哎?風寒?你病了?”說著他伸手去摸荊鴻的額頭,被讓開了。
“大概是昨晚吹了涼風,午后已讓竇太醫(yī)看過了,開了幾帖藥,沒有大礙。不過殿下千金之軀,還是注意一點好?!?
“哦,原來是這樣啊?!毕臏Y接受了他的解釋,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放碗里,“我就說啊,你后背的傷剛好不久,叫你不要吹風你不聽,看,吃苦頭了吧?!?
荊鴻笑了笑,把排骨吃了:“多謝殿下?!?
他昨夜輾轉難眠,心里煩悶得很,便開窗透氣,誰知這一開就染了風寒,看來這副身體比他想象的要脆弱。
用完晚膳,荊鴻照例去給夏淵熬糖水,夏淵想叫他把這事交給下人去做,但荊鴻堅決不愿假手他人,給自己的口鼻蒙了布巾,還是去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