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灣還是和過去一樣的熱鬧,沈厭下了車,站在屬于清水灣的地盤,那種肌肉和心臟同時收縮的感覺緊緊纏繞著他。
他也很想搞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他在這兒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嗎?
可他從小到大的歷程中,記憶清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沒忘過。
他從沒有來過清水灣,哪兒來的故事發(fā)生?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門口,沈厭非??咕芘懦?,一度想回頭。
又吊著一股氣繼續(xù)往前。
“沈少爺,您可終于來了。”上回見過他的大堂經(jīng)理看到了他,大老遠就迎了過來,“我馬上給您安排精品包房?!?
沈厭悶聲道,“不需要,我四處走走?!?
“好的,您請?!?
沈厭腳步僵硬的穿過了大廳,明黃與雪白相見的大理石地板,刺的他雙目發(fā)紅。
一張張臨摹的山水風景畫,在一排排吊燈的照耀下仿佛在流動,華光溢彩,璀璨奪目。
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他眼前層層掠過。
他心頭窒息,額頭冒汗。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在朝著他移動,在擠壓著他,他無法呼吸。
厲左扶住了沈厭。
作為屬下,他沒有問上司為什么臉色鐵青,腳步虛浮。
那不是他該問的。
只是扶著。
沈厭穩(wěn)了穩(wěn)身子,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掉入了無盡的深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嘶啞著道,“后院在哪個方向?”
“我?guī)ァ!?
厲左帶著沈厭到了環(huán)境清幽的后院,這兒有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溫泉。
是裝修后,清水灣人工打造的溫泉,此時里面全是人,嘻哈打鬧。
沈厭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呼吸起伏綿延,好一會兒后,才恢復了一些些。
他扶著額,慢慢消化生理反應而帶起來的僵硬的肌肉,“去把孟回帶過來?!?
厲左下去。
不遠處的喧鬧一點點的傳到沈厭耳朵里,似魔音入耳,讓他的不適感又一點點的增加,然后心跳加速,無法呼吸,胃里翻滾。
終究是沒忍住,他起身往外走,迎面經(jīng)理又來了,送來了一杯上好的果汁。
“沈……”
沈厭沒有給他一個表情直接走了,那眼神冰涼陰沉的可怕。
到了停車場,沈厭就吐了。
小鄭急忙把人送去醫(yī)院。
沈厭病了,僅僅是因為去過一次清水灣,從醫(yī)院里出來就高燒不退。
人燒的迷迷糊糊,稀里糊涂不知道說些什么,云媽害怕,不知道怎么辦就給裴歡打電話。
裴歡去了。
“少夫人,您趕緊去看看,燒成那樣,嘴巴都張不開,給他喂藥都不成?!?
裴歡邊走邊說,“送醫(yī)院?!?
“早上才從醫(yī)院回來,小鄭說了,說是少爺交代過,不準把他拖到醫(yī)院去,就要在家休息,我們也沒法子?!?
裴歡上了樓,見沈厭渾身發(fā)白,眼窩發(fā)青,像是高燒的同時還中了邪。
他在夢魘中,眉頭緊皺,一直在低聲囈語,裴歡附耳,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只隱隱約約聽到了他說,“……哥哥帶你…回家…”
裴歡抬起頭,把他這句話咀嚼了一遍。
感覺他說的應該是帶風純回家。
他只有在風純面前才自稱哥哥。
所以夢里是風純?
呵,這么念著她。
裴歡起身不管了。
起身的一瞬間她的手又被沈厭捏住,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上全是汗,掌心也冰涼,肌肉也在抖。
病這么嚴重。
這一瞬間裴歡想了不少,想兩人從認識到現(xiàn)在,這十多年的摩擦。
把他對她好的那一部分,不停來回的過濾。
于是,心亂,心軟。
她留了下來。
用熱水給他擦汗,擦拭身體,把藥丸碾碎倒進熱水里融化,她喝一口,再掰開他的嘴,用嘴慢慢的喂進去。
后來藥效發(fā)作,又是一身的汗。
裴歡再一次給他擦洗,換衣服。
從白天忙到晚上。
云媽不忍,“少夫人,你還懷著孕,小心些,別被感染了?!?
裴歡虛弱的搖頭,“我犯賤,不忍心看他受罪。”
“還是您心軟,還是您對少爺好?!?
裴歡苦笑,“所以我受了什么傷害,也都是我該的?!?
云媽不知道說什么,干脆沉默。
裴歡想了想問,“云媽,你跟著沈厭時間也挺長,你知道他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問題嗎?”
“?。繘]聽說啊。”
“那他這次為什么會高燒?”和精神病有關(guān)系嗎?
云媽疑惑,“不知道啊,就聽小鄭說去了一次清水灣,回來就這樣了?!?
“云媽,精神病如果不治療會死嗎?”
“當然會了,每年因為精神病死的人,大有人在?!?
裴歡的心臟縮緊了。
進臥室看到沈厭還在昏睡,她坐在床邊,綿綿的看著他,心想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在生死面前,別的都是小事。
千萬不要因為什么病而走哥哥的路。
沈厭還沒醒,裴歡就沒有走,留在這兒照看了他一夜,無數(shù)次物理降溫,又盯著時間喂藥。
天亮時沈厭的氣色才好一些,裴歡也因為體力不支讓曲松兒過來把她接走了。
她走后不到半小時,風夢月和風純來了,在床邊待了一個小時沈厭醒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厭渾身乏力,不過一天一夜他就瘦了一圈,風夢月和風純床前噓寒問暖,他卻看向門口。
聲音嘶啞,“小歡兒沒來?”
風夢月,“沒看到她人影兒,這兒就我和你妹,我倆擔心了你一夜,給你妹急壞了?!?
昨天給他嘴對嘴喂藥的人,是誰?
沈厭蹙眉,“我沒什么事兒,你倆走吧。”
“哥哥,你病成這樣,我們怎么能走?!憋L純坐了下來,探身過去撫摸沈厭的額頭,她憂心的道,“還有點發(fā)熱呢,我去給哥哥弄藥?!?
她匆忙跑下樓。
沈厭叮囑,“慢點跑,我沒事兒?!?
風夢月淡笑,“看到你跟你妹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也算是沒有愧對她的父母。”
沈厭不答反問,“媽,你去過清水灣嗎?”
“我去那地方干什么,洗腳?我跟你爸一輩子也沒去過啊,不適合我們?nèi)??!?
“我去過嗎?”沈厭,“還是我小時候去過?或者是我在那兒發(fā)生過什么大事,而我不記得了?”
風夢月奇異的不做聲了,定定的看著沈厭,幾秒后她凝聲問,“你為什么這么問?”
沈厭捏著鼻根,啞聲回:“總感覺這個地方跟我有種關(guān)系,這種感覺很強烈?!?
頓了頓又道,“媽,你的反應也讓我覺得奇怪?!?
風夢月淡定一笑,“是你的問題讓我發(fā)懵,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你又沒有記憶缺失,你有沒有去過清水灣你不清楚?”
“記憶里沒去過,但是我懷疑我去過,且發(fā)生了什么讓我終生難忘又被我遺忘的事情。”
風夢月,“清水灣距今有18年的歷史,18年前那里是一片廢墟。而且18年前你9歲了,是個能記事兒的大孩子,你覺得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兒你終生難忘又被你遺忘?”
沈厭的頭劇烈的疼,他并不清楚,他沒有這樣的記憶。
可他又為什么進不得清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