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話音剛落,蔡倫的臉色立馬虎了下來,冷笑一聲,道:“怎么?沈兄也懂古玩?”話語有譏誚和不屑,蔡家的古玩珍品不計其數(shù),蔡倫對鑒寶有些興致,有了這些寶貝練手,眼力還是很獨到的,一個國公府的遠親,竟敢質(zhì)疑他的判斷?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蔡倫很不爽。
沈傲微微一笑,道:“略略懂一些,這璞玉色澤不錯,看上去確實很像是賭石,蔡公子何不再看看它的紋理?!?
所謂賭石,在古時被稱作璞玉,算是璞玉的一種,是指翡翠在開采出來時,有一層風(fēng)化皮包裹著,無法知道其內(nèi)的好壞,須切割后方能知道質(zhì)量;大多數(shù)翡翠都有皮,皮的厚薄主要取決于風(fēng)化程度的高低,風(fēng)化程度高皮就厚,一塊翡翠原料表皮有色,表面很好,在切第一刀時見了綠,但可能切第二刀時綠就沒有了,這也是常有的事。
這塊璞玉和賭石很像,甚至內(nèi)行人若是見了,都可以猜測出里面至少有一塊上等的翡翠。只是沈傲曾經(jīng)經(jīng)手的玉器多,一眼就看出了名堂。
蔡倫拿起璞玉在手中細細一看,并沒有什么特別,其實在這個沒有顯微鏡的時代,微小的紋理差異一般人是不會注重的,可是沈傲不同,不是說他有比顯微鏡更精細的眼睛,而是從前在各種光學(xué)儀器細細對比過許多玉器的色澤紋理,如今肉眼一看,還是能看出那么一點點差異。
紋理不同,整個色澤和顏色也會產(chǎn)生微小的變化,這種變化只要細心發(fā)現(xiàn),就很容易辨出真?zhèn)巍?
一邊的監(jiān)生們也紛紛來了興致,沈傲走過去道:“我聽說北方曾有一個民族,叫羌人,他們早在數(shù)百年前,就開始學(xué)習(xí)漢人的習(xí)俗。譬如玉蟬,生以為佩,死以為含。羌人遠在北疆,生活苦頓,自然沒有什么精美的玉器入葬。因此,他們便用一種玉石替代,這種玉石很像璞玉,不用雕飾便可含之入葬,很方便,很實用,而且價格低廉,童叟無欺。”
蔡倫一聽,竟是玉蟬,想起那是死人含在口中的玩意,頓時打了個冷戰(zhàn);好在他的演技好,仍然一副瀟灑的模樣,捏著玉道:“何以見得這就是羌人玉蟬?”
沈傲哈哈笑:“這容易得很,你咬一咬,若是這玉的材質(zhì)偏軟自然就是羌人玉蟬,若是材質(zhì)很硬、很脆就是賭石了?!?
蔡倫頓時臉色變了,咬一咬?咬你老母啊,說不定就是死人口里取出來的!
可是……他一口咬定這是賭石,若是不敢咬,豈不是打自己的耳光,等于是承認了這是玉蟬,哇,怎么辦才好。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監(jiān)生們都看著他,面子擱不下了,咬還是不咬?這是一個問題!
他的扇子一收,轉(zhuǎn)而哈哈笑起來,隨手將那璞玉丟給賣古玩的攤主:“這玉不管市值幾何,本公子也瞧不上,就賞你了?!闭f著從容地張扇,仍然是風(fēng)度翩翩。
就算只有一成是玉蟬的可能,蔡倫也絕不會冒險去試。只是這一下,他的笑容有點僵,被沈傲這么一說,那風(fēng)采一下子黯淡起來。
“這個祈國公府的遠親,哼,總有一日教他知道本公子的厲害?!毙睦镞@樣想著,蔡倫深吸了口氣,又笑了起來,挽住沈傲的手道:“沈兄的知識很淵博,竟連這些都知道,哈哈。”
逢場作戲,是沈傲最拿手的了,同樣真摯地道:“比起蔡公子來那是差得遠了?!眱蓚€人并肩一起走,倒是把其余的監(jiān)生丟在了后頭。
到了孔廟門口,便有幾個貨郎擋住了去路,蔡倫搖著扇子,冷笑道:“這些販夫走卒真是討厭得很,圣人門前竟全是一些趨利之徒?!?
沈傲心里想:“你爺爺?shù)陌职重澋枚啵依镉薪鹕姐y山,當(dāng)然不趨利了!拽什么拽?”口里說:“是啊,是??!”敷衍過去,便走入孔廟。
其實宋朝的孔廟并沒有后世修筑的那樣宏偉,反而多了一分市井之氣。
孔廟中放置著孔子的雕塑,其下是孟子等門徒,一個個塑像栩栩如生,依次陳列,表現(xiàn)出很恭謹?shù)臉幼?,侍奉著正堂上的至圣先師?
蔡倫目光一落,便在最下角看到一個塑像,冷笑一聲:“司馬君實也配享冷豬肉,真是怪哉?!币桓焙軣o禮的樣子。
沈傲去看那塑像,再看其下的銘文,心里就明白了,原來這個人是司馬光,司馬光也算是一代權(quán)相,文采斐然,此人死后,便有人將他的抬入了孔廟,由此可見,他的聲望還是很高的。
蔡倫不屑司馬光,是什么原因呢?沈傲心里一想,就明白了,蔡倫爺爺?shù)陌职植叹┰?jīng)是王安石變法的得力干將,等到王安石被貶,司馬光上位,蔡京就倒霉了,被司馬光整得好厲害,好凄慘,身為人孫,蔡倫這句牢騷也算是為蔡京那老不死的復(fù)仇了。
沈傲只是笑,卻看到另一邊有幾個素衣綸巾的學(xué)士過來,其中一個俊朗不凡的學(xué)士冷笑道:“君實先生若是不夠資格配享宗廟,莫非兄臺配享嗎?”
是來挑釁的,看來蔡倫遇到司馬光的粉絲了。
沈傲笑吟吟地,悄悄地退后一步,這種事,他絕不參合,如果諸位兄臺想要扁蔡公子,沈傲歡迎之至,說不準(zhǔn)還要叫幾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