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煥一到,場面變得越發(fā)詭異。
傅氏恭恭敬敬將人帶到主位上住下,又急忙吩咐人去看茶。
秦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沈栗,淡聲道,“不必了,我來說幾句話便走?!?
眾人畢恭畢敬的站在堂內(nèi),等著男人發(fā)話。
秦煥眼神深刻,氣質(zhì)冷峻,五官精致俊美,卻不茍笑,周身散發(fā)的強大氣場,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他最擅長刑訊逼供,往那兒一坐,便冷得嚇人。
剛剛還有幾分熱鬧的清風院內(nèi)堂,此刻變得鴉雀無聲。
“本世子聽說了一些關(guān)于我與沈家三姑娘的傳聞,不知你們可曾聽過沒有?”
不高不低的聲量,帶著一抹低沉的嗓音,卻給眾人一種極恐怖的威壓。
眾人想點頭,又怕惹惱了這位冷面閻羅,一時間尷尬得不知該說什么。
秦煥冷笑一聲,又道,“爾等不會以為本世子與沈家三姑娘當真有些什么罷?”
傅氏訕笑一聲,“秦世子多慮了,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秦煥眉梢微挑,“道聽途說之,豈能當真?”
傅氏討好道,“自然是……不能當真的?!?
秦煥面無表情地繼續(xù)道,“傅夫人這么說,本世子就放心了,昨天夜里,本世子一直在玄鷹司大佬審問犯人,并未見過沈姑娘,至于街巷之中的謠從何而來,本世子定會查個清楚明白,給忠武侯府一個交代?!?
傅氏笑吟吟道,“是是是,有秦世子出馬,此事定然會水落石出?!?
秦煥淡淡的“嗯”了一聲,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臉上向來不會有多余的表情。
謝家諸人不敢頂撞秦煥,低眉順眼的等了一會兒。
秦煥道,“既然沒事了,本世子便先離開了,謝世子,你陪本世子走一遭?!?
謝慎走了出來,沉釅濃黑的視線掃過沈栗低垂的眉眼,跟在秦煥身后。
等兩個男人走了,堂內(nèi)諸人臉色格外尷尬。
秦世子親自出馬,替沈栗出面解釋,看來她的確是被人陷害的了。
而且,秦世子過來,連看都沒看沈栗一眼,可見二人陌生得很。
再說了,沈栗這樣的出身,秦家是絕不可能看得上的。
眾人尷尬地笑了笑,走到沈栗身側(cè),“看來,是我們誤會了,既然秦世子都說了你們沒有關(guān)系,那——”
沈栗淡笑一聲,打斷她們的話,“那我便先走了?!?
眾人僵住,不知她說的這個走是什么意思。
沈栗沒看眾人的表情,也沒如從前一般跟傅氏行禮,直接轉(zhuǎn)身,朝院門口走去。
從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內(nèi)堂出來,她單手撐在漆紅的柱子上,生生嘔出一口鮮血來。
冬寧大驚失色,臉色一白,“姑娘!”
沈栗攥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別叫,我沒事?!?
冬寧急了,“可是你都吐血了!”
沈栗抓緊袖子,狼狽的抹去嘴角的血痕,苦笑道,“大概是太難受了,一會兒就好了,沒事兒的,我們走吧?!?
冬寧面露擔憂,安靜的跟在她身后。
主仆二人離開了清風小筑,迎著風雪,一路回到鹿鳴軒。
沈栗坐在南窗底下的矮榻上,周身上下的力氣仿佛被抽離一般。
她顫抖著小手,將和離書從袖子里拿出來,又看了一遍。
眼淚不知不覺落在那宣紙上,暈染出一團灰色的墨跡。
她眼前模糊得厲害,很多字都看不大清楚,胸口澀澀的發(fā)疼。
冬寧迷茫出聲,“姑娘,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沈栗索性不再看那和離書上的字了,抬起濕漉漉的睫羽,望了一眼窗外紛飛的白毛細雪。
是啊,她該怎么辦?
不是不迷茫的,只是這侯府,她卻是不可能再待下去的了。
夫君親手寫出來的和離書,斷然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就算傅氏做主,讓她繼續(xù)留下來做侯府的少夫人。
可她也明白,謝慎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了,她留下來,也只是礙他的眼而已。
打小,她便是最懂事的人,絕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謝慎對她好過,她不會讓他難做。
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打定了主意,“冬寧,春祺姐姐回來了沒有。”
冬寧眉心浮著一抹擔憂,“春祺姐姐還沒來得及回侯府,姑娘要奴婢去叫她么?”
沈栗淡淡的輕笑一聲,“暫且不用了,你先替我收拾好東西,然后再幫我清點好嫁妝。”
冬寧眼圈兒微紅,“姑娘,你還是要走么?”
沈栗微微一笑,“不走,留下來做什么?”
也是,和離書都寫好了,姑娘能怎么辦?
冬寧于是不再細問,她打小便是被姑娘救回來的,發(fā)誓要一輩子跟在姑娘身邊,姑娘去哪兒她便去哪兒。
她找了個小廝,去給沈燦報信,讓他帶著馬車來接人。
然后開始埋頭整理姑娘帶來的東西。
沈栗也沒閑著,親自去清點嫁妝。
這些嫁妝屬于她的并不多,趙氏一個被打壓多年的姨娘身無分文,能給她的不過兩間鋪子一個莊子并幾件金銀首飾,剩下的都是楊氏和梁老夫人替她填補的,她將趙氏給她的東西用一個小盒子裝起來,其余的東西封存在其他紅木大箱子里,回頭讓永寧伯府的人來取。
“姑娘,奴婢都收拾好了?!?
冬寧將幾個包袱放在羅漢床上,她們主仆的東西都不多,很多都是進了侯府世子替姑娘置辦的,現(xiàn)在既然與謝世子和離了,姑娘也不準備將那些精致的首飾和衣裙帶走。
她覺得有些可惜,但一想到世子待薛姑娘更好,她便紅著眼沒說話。
沈栗抱著盒子,安靜地站在這房間里,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
其實也沒什么好留念的,她與謝慎的每次歡好都在鹿鳴軒正屋里。
這個屋子,是獨獨屬于她自己的,謝慎很少會過來陪她。
而她,根本不像個侯門世子的正妻,反而像個等著丈夫臨幸的妾侍。
早就有預(yù)感的,她這樣的人,怎么會得到謝慎那么好的夫君。
不過是一場美夢而已,現(xiàn)在到了該清醒的時候了。
“冬寧,我們走吧。”
“好。”
錦瑟錦弦二人聽到消息,早早的候在門口,等著看沈栗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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