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御醫(yī)連連驚呼，喊著“快拿布巾！快拿止血藥粉！”

他還聽見御醫(yī)嘆氣：“這射箭的人也太陰險(xiǎn)了，看似射偏，實(shí)則準(zhǔn)瞄上肋骨縫隙，一則傷及骨里，二則偏燒后背難醫(yī)肉嫩處，實(shí)在狠，唉……”

到這里，霍乾念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轉(zhuǎn)動輪椅，沖進(jìn)里屋，一眼便瞧見云琛疼得渾身顫抖，死死咬著布團(tuán)，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tuán)，掛滿冷汗與淚痕。

云琛疼得頭暈?zāi)垦?，耳中全是“嗡嗡”轟鳴。

她并不知道霍乾念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等她抬起頭時，一片淚眼朦朧中，只見他眼眶發(fā)紅，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唇角竟在微微顫抖。

仿佛有比她此刻還要痛苦的水霧，就要從那雙鳳眸中洶涌而出。

云琛，要不，別做護(hù)衛(wèi)了吧。

這話硬生生剎在他唇邊。

似乎預(yù)感到他想要說什么，她努力扯出個比鬼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虛弱發(fā)顫：

“少主，我又立了功，你賞我個東西吧……”

“好！”他沒有任何遲疑地應(yīng)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

她睫毛濕漉漉地看著他，笑得慘兮兮，“我不知道……但少主一定得賞我個貴重的，賞個大的……”

這時，趁二人說話，御醫(yī)迅速將一大片涂滿草藥的紗布蓋上她傷口。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后背猛烈鉆心劇痛，接著便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所以她不會知道，當(dāng)天夜里，一直到三更，北檸堂的書房仍亮著燈火。

一個身影焦急得近乎要發(fā)瘋，幾乎將北檸堂翻了個底朝天。

霍乾念快速翻閱私庫記薄，那些價(jià)值連城的東西都不堪他停留一眼。

他四處尋找日日佩戴的貼身要物，可腿傷之后，他便幾乎不戴什么繁瑣裝飾，玉佩也不戴了。

翻找許久，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件合適的東西，急忙喚來潤禾推他去找。

潤禾撐著瞌睡，將霍乾念推到婉意風(fēng)來閣。

推開院門，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霍乾念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自母親病故后，他越來越忙，越來越少踏足婉意風(fēng)來閣。

尤其腿傷之后，他幾乎再沒有來過。

大概，是不想母親的在天之靈，也為他如今的樣子憂傷吧。

他緬懷片刻，而后一路來到寢屋。

里面仍然保持著母親生前妝奩首飾的擺放樣子。

他記得母親臨終前說過，這婉意風(fēng)來閣的一切，將來都留給兒媳做一份聘妝。

他啟開一個黃花梨木的梳妝盒，一方小屜里，靜靜地躺著兩只圓潤瑩白的南珠。

母親說過，這是要留給他的意中人做耳環(huán)的，還說什么一定要滿星夜蘭寶石作配，啞色赤金做珠扣，在成婚之日戴上，必如天仙奪目。

他想，如果母親知道，他沒有將這珍貴的南珠留給她未來的兒媳，而是送與了一個少年，母親會不會生氣？

他想對母親解釋：

那人值得南珠，值得婉意風(fēng)來閣的所有寶貝，值得這世上的一切一切……

值得他不顧一切禮義廉恥，世俗禁忌，交出他的心。

“潤禾，將珠子打成劍穗，給云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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