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一行人一路巡視過來,大片的森林被砍伐一空,粗如懷抱的大樹被毫無憐惜地焚燒成灰燼。
這些原本可為棟梁材的樹木余燼和其他草木灰混在一起,成為了新開墾農(nóng)田的第一批天然肥料。
要是放在后世,熊午良一定會被環(huán)保少女掐住頭左右搖擺!
但是眼下,熊午良沒時間考慮那么多——這個時代的森林資源不值錢,但是實打?qū)嵉募Z食卻價值連城!
“小儀,去討些水來?!毙芪缌挤愿赖?。
小儀答應一聲,走向田邊,溫和地與水井邊的孩童說了幾句。這樣漂亮的姐姐很快引起了農(nóng)人的注意,隨后便注意到了路旁的熊午良一行人。
農(nóng)人們立刻騷動起來,湊了過來,沖著熊午良行禮致意。
“不知小君侯駕到,有失禮數(shù),望君侯海涵?!?
現(xiàn)在曲陽君羋良在封地里的聲望,可謂如日中天。
熊午良笑著,從車上走下來,示意眾人免禮。
或許是這土路太過顛簸,熊午良渾身酸痛,要不是小儀扶了一把,怕是站不穩(wěn)。
看來修路之事,也要盡早提上日程!
“諸位父老,今日農(nóng)活兒多否?可有什么困難需要羋良解決?”熊午良笑意吟吟。
人群中,一長者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向熊午良行禮:“君侯,農(nóng)活兒雖多,卻不嫌累——后生們干勁足哩?!?
熊午良束手還禮:“這位長者如何稱呼?”
“老朽是本里的里正,名字低賤,不敢入君侯的耳。”
“小君侯為民減賦,更是傳下曲轅犁這等造福百代的神兵利器,真乃善主也?!?
“幸賴小君侯的福,今年收成必定大大提高!”
一眾農(nóng)民紛紛點頭附和,熱切地看著熊午良。
這個時代,把百姓當人的主君并不多。
此時還沒有陳勝振聾發(fā)聵的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沒有李世民‘水可覆舟’的自我警示。
貴賤生來有之似乎天經(jīng)地義——底層民眾只不過是王侯君主實現(xiàn)霸業(yè)宏圖的工具罷了。
譬如在秦國變法的商鞅,根本不把底層民眾當人看,也根本不會顧及小民的訴求(見《商君書》)。
甚至公然主張刑九賞一,鼓吹以奸治國(同見《商君書》)。
各國的農(nóng)稅,普遍在四成到七成之間!
想象一下你在電子廠努力打工一個月掙了兩千塊血汗錢,結(jié)果要交一千四的稅!
必定會覺得路燈光禿禿,很不美觀……
要不是戰(zhàn)爭連綿這樣的外部矛盾吸引了注意,掩蓋了本國的內(nèi)部矛盾,包括秦國在內(nèi)的許多國家早就應該內(nèi)亂垮臺了。
所以秦并六國之后,再沒有了外部矛盾來轉(zhuǎn)移矛盾,內(nèi)部的矛盾便驟然凸顯——陳勝吳廣起事,天下群起而相應,曾經(jīng)吊打六國的大秦在人民的漠視乃至仇視下轟然垮臺。
在這樣普遍壓榨的背景下,熊午良愿意把底層小民當人看,已經(jīng)足夠博取忠誠和愛戴了。
……
根本不等熊午良等人反應過來,眾人紛紛將手中的荷葉面餅塞向熊午良的車駕。
護衛(wèi)的親兵們一臉蒙蔽,不知道應不應該阻攔這群冒犯車駕的刁民。
按照楚律,小民沖撞貴族車駕,可格殺勿論!
但這群農(nóng)人一個個笑意盈盈,甚至愛屋及烏,將珍貴的面餅往他們這些親兵嘴里塞——塞不下就強行塞到懷里。
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喂,讓眾親兵懵了!
鐘華大為感慨。
即便是熊威勤儉多年,頗得民望,也不至于被百姓如此愛戴!
鐘華在心中驚嘆——封地如此民心,可為主君死士也!
小儀也震撼不已!
越國眼下內(nèi)亂不斷,各派幾乎兵戈相見,卻從未有人能體諒小民艱辛。
在她們越國,從未有哪個貴族能得到如此民心。
這個年輕的曲陽君,不可小覷!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