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只得坐下，神色間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片刻后，一名聽風(fēng)衛(wèi)悄然入內(nèi)，于秦明耳邊低語數(shù)句。

秦明目光驟然銳利如刀，直射向王允：“王刺史，朕方才聽聞，有百姓于行宮外喊冤，狀告你洛州官府，強(qiáng)征‘剿餉’、‘助役銀’，通賦者抓入牢獄，嚴(yán)刑拷打，致死人命…可有此事？”

王允臉色瞬間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明察！此…此必是刁民誣告！洛州賦稅，皆按朝廷章程，絕無額外加征！臣…臣一心為民，豈敢行此等惡行？！”

“是嗎？”秦明聲音冰冷，“那朕問你，去歲洛州上報戶籍增長三千，墾田萬畝，為何今春戶部核驗，倉廩存糧反比去歲減少三成？多出的賦稅，去了何處？”

“洛水漕運，年年申請巨款修繕，為何今歲春汛，仍有三處堤壩潰決，淹沒良田千頃？修河的銀子，又去了何處？”

“還有，去歲那名赴京告狀的老農(nóng)，如今身在何處？”

一連三問，如同三道驚雷，劈得王允體若篩糠，汗如雨下，再也無法狡辯：“陛下…陛下…臣…臣…”

“拖下去?！鼻孛鲄拹旱?fù)]揮手，“交由隨行御史臺，嚴(yán)加審訊。洛州府衙，即刻查封！一應(yīng)賬冊文書，仔細(xì)核查！朕倒要看看，這‘清名’之下，埋著多少民脂民膏！”

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上前，將癱軟如泥的王允及其幾名核心屬官拖了下去。滿座官員噤若寒蟬，面無人色。

秦明站起身，目光掃過瑟瑟發(fā)抖的眾官：“爾等好自為之。朕的江山，是打出來的，亦是治出來的。貪墨怠政，欺上瞞下，便是此等下場！”

鑾駕東行，離京畿愈近，沿途景象便愈發(fā)不同。驛道寬闊平整，車馬絡(luò)繹不絕，村鎮(zhèn)人煙稠密，市集喧囂繁華，與西境邊陲的荒涼肅殺判若兩個世界。然而，秦明端坐于玄黑鑾駕之內(nèi)，面色卻未見絲毫舒緩，反而愈發(fā)沉凝。他深邃的目光掠過那些看似富足的村莊、秩序井然的關(guān)卡、以及遠(yuǎn)遠(yuǎn)望見鑾駕便惶恐跪伏的官吏百姓，看到的卻是一種被無形枷鎖束縛的、近乎僵化的“太平”。

帝國的中樞，如同一架龐大而精密的機(jī)器，在他西征期間，依靠慣性維持著運轉(zhuǎn)，卻也在他鐵腕威名的遠(yuǎn)距離震懾下，滋生出另一種形態(tài)的痼疾――因恐懼而導(dǎo)致的保守、因循、以及更深層次的隱瞞與欺蔽。洛州王允案，絕非孤例。

鑾駕抵達(dá)京郊最后一座驛站時，夜幕已然降臨。按照慣例，皇帝回鑾，需于此處駐蹕一宿，翌日清晨由文武百官出城迎駕，舉行盛大儀式，方可入京。

驛站內(nèi)外早已戒嚴(yán)，燈火通明，禁軍林立，氣氛肅穆得近乎壓抑。留守京師的宰相率核心重臣，已提前至此恭候圣駕。

秦明并未急于召見群臣，而是先行入住精心準(zhǔn)備卻難掩簡陋的行宮別院。他屏退左右，只留影七在側(cè)。

“京城近日，有何異動？”秦明褪下沾染風(fēng)塵的外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影七的身影如同融入燭光的陰影，低聲道：“回陛下，京師表面平靜，百官恪盡職守，政務(wù)并無積壓。然…暗流涌動?！?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