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這新官上任也未免太凄涼了一些吧?”韓謙開玩笑的說道。
范錫程、趙闊他們既便有心理準(zhǔn)備,也覺得眼前的迎接場面太凄涼了一些,但沒想到韓謙能當(dāng)玩笑似的說出口。
韓道勛苦澀一笑,說道:“王庾病逝于任,都拖延三個月才幸得周姑娘資助運棺歸鄉(xiāng),難不成我還能指望敘州官員在州界擺下幾十張宴席相慶不成?”
韓道勛使船靠岸,將主簿薛若谷及兩名老卒迎接上船。
薛若谷上船后,重新給韓道勛行禮,待看到周幼蕊從艙室里探出頭來,他微微愣怔了一下,又面帶慚色的給周幼蕊施了一禮,心想韓道勛既然將周幼蕊接到船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州府官吏對病逝長官的炎涼,在韓道勛面前變得越發(fā)拘束起來。
船艙里太過狹小,韓道勛著人擺出兩把椅子,與薛若谷坐在甲板上閑聊。
韓道勛也沒有多問長史楊再立、司馬向建龍、兵曹參軍洗真以及黔陽縣令馮昌裕等州縣官員為何沒有出現(xiàn),而是跟薛若谷嘮些家常。
薛若谷乃前朝明經(jīng)科出身,曾在越州節(jié)度使董昌所領(lǐng)州縣任縣丞等低級官職,董昌被滅后,浙東并入大楚的疆,薛若谷等低級官員受到影響不大,照例為新朝錄用,只是跟淮南軍的嫡系無法相提并論,于天佑十一年,調(diào)到敘州擔(dān)任主簿,乃州府書吏之首。
只是看薛若谷的官服還打著幾個補丁,便知道他在敘州,混得也實在不怎么樣。
從州界到黔陽城還有三十多里水路,三艘船于黃昏前抵達黔陽城下。
黔陽城作為湘楚邊陲重鎮(zhèn)、滇黔門戶,城池修建于巫水交匯沅水之處,地勢相對平緩,三面環(huán)水,風(fēng)景極為秀麗,前朝詩人王昌齡曾在此寫下“寒雨連江夜入?yún)恰⑵矫魉涂统焦?、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名篇。
從武陵縣南下,一路皆是崇山峻嶺夾立,沿岸大多數(shù)區(qū)域都看不到有多少人家,但黔陽城作為州治所在地,作為敘州境內(nèi)規(guī)模最大的水陸碼頭,卻要比想象中繁榮一些。
碼頭是一截石砌的江堤,雖然不長,但場地相當(dāng)平闊,也停泊有數(shù)十艘舟船,此時天色還沒有黑下來,數(shù)里寬闊的江面上,還有不少漁舟停在江心,卻是一副漁舟唱晚的景象。
黔陽城不大,夯土城墻大約有五六百步見方的樣子,但看城中地勢較高的地方,站在城外所能看見的屋舍,也有不少是青磚黛瓦;而城外也有許多茅舍柵房,居住不少人家。
當(dāng)然了,除去遠居深山的生番,編入州籍的主客戶,三縣總計才一萬兩千余戶,敘州再繁榮也相當(dāng)有限。
“長史楊再立、司馬向建龍、兵曹參軍洗真以及黔陽縣令馮昌裕等人,都還不知道大人今天就能過來,都不在城內(nèi)……”薛若谷他自己都覺得編造這樣借口十分勉強,訕然的解釋道。
楊再立、向建龍、洗真、馮昌裕乃敘州楊、向、洗、馮四姓的酋首族長,他們的強勢,不是說他們在長史、馬司、兵曹參軍及黔陽縣令等職上,從前朝起已經(jīng)累任十?dāng)?shù)年乃至二三十年,而是他們身為各自部族的酋首,皆領(lǐng)有千余戶山越族人,加起來差不多就占到敘州七千余主戶的六七成,而且部族內(nèi)的事務(wù),還都不受州縣管治。
因而這四人桀驁不馴,刺史身為州縣之長,也是拿他們沒有辦法的;而為防止令敘州的局面變得更糟糕,只要這些人不公然造反,吏部那邊也不可能輕易就罷黜他們的官職。
只是四人今日都不在城里,這已不是一般的踞傲無禮了,韓道勛神色凝重的朝韓謙看了一眼。
先下碼頭的郭奴兒,這時候走過來,將一枚蠟丸塞到韓謙手里,韓謙捻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條出來,神色陡然間也是一冷,將紙條遞給他父親以及身后范錫程、趙闊、楊欽等人看。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不僅楊再立、向建龍、洗真、馮昌裕四人不在城中,這四家在城里的眷屬,也于昨夜悄然出城了。
雖然這意味著他們所行的驚蛇出洞之策見了成效,但對方肆無忌憚的要搞大動作,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