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步,韓謙造出射程近六百步的投石機?
如此射程的投石機,不是需要二三百人才有可能同時操作一架嗎?
周憚這一刻都懷疑自己是否產(chǎn)生幻覺,或者他之前嚴重錯估了從鎮(zhèn)將府南端到北城墻的距離?
而且,這一波石彈的覆蓋,都落在缺口內(nèi)側(cè),很明顯石彈落點都是受精準控制的!
成百上千的輔兵,要進行怎樣的訓練,才能將投石機操作得這么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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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彈密集轟落時,北城墻缺口處的梁軍額外的密集,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沖入城中。
因此,在第一拔石彈轟擊中,差不多有近兩百梁軍被砸得肢殘骨斷、腦漿崩濺。
正英勇往里沖鋒的梁軍,這一刻仿佛被澆了一頭的冰水,都難以置信石彈是從城里那么遠的角落里投擲過來。
他們是知道守軍在城里部署投石機,防備他們逼進城墻,但守軍所剩不多的投石機也確實都部署在南城附近,但為什么能攻擊到北城墻附近?
而且十幾二十斤重的散碎石彈異常的密集,第一波就有七八百枚之多。
這意味著守軍部署在鎮(zhèn)將府南側(cè)的投石機,除了射程遠遠超乎他們之前的預估外,每一架投石機所裝的石彈重量也遠遠超乎正常的水平。
這不是目前梁軍所能造最頂尖的巨型投石機才能做到嗎?
但這種巨型投石機需要三百人同時拉拽,才有可能將這么重的石彈,一次送到六百步外的遠處啊!
鎮(zhèn)將府南側(cè)那么狹窄的街道里,哪里可能同時塞得下五六千輔兵同時操作二十多架巨型投石機?
不管已經(jīng)殺過城墻或正登上城墻的梁軍將卒心里有多少震驚跟疑惑,他們已經(jīng)沖上城頭,斷無可能輕易放棄,何況背后的戰(zhàn)鼓還在拼命的擂動敲響,催促他們往城里進攻。
他們也不清楚在后方主持戰(zhàn)事的主帥是沒有看到這一幕,還是說覺得這僅僅是守軍最后一次的垂死掙扎,但多年激戰(zhàn)磨礪出來的血勇之氣,也令驕傲的梁軍將卒,不甘心稍稍遇挫就退卻,奮不顧身的殺入守軍為他們準備好的口袋陣中。
城外的梁軍將領,或許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震天動地的戰(zhàn)鼓催促梁軍依舊如洪水般往前殺來,但剛才那一幕,則完完全全落在守軍將卒的眼底,仿佛神跡一般,頓時激勵得人心、熱血都沸騰起來。
楊恩、沈鶴、沈漾陪同三皇子站在鎮(zhèn)將府內(nèi)的望樓之上,看著北面已經(jīng)白熱化、仿佛口袋狀的戰(zhàn)場,也是激動得手腳都顫抖起來,韓謙死死熬到這一刻,才將手里這最后一張底牌打出來,竟然真有這樣的神效。
更令他們激動的,是在城外主持戰(zhàn)事的梁軍主將,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缺口之內(nèi),實是韓謙為他們精心布下的仿佛死亡陷阱一般的口袋陣。
想想也能理解,戰(zhàn)場殺得如此激烈,主要依賴旗鼓進行信息傳遞,逼近城墻的那些巢車、樓車,即便在之前的激戰(zhàn)中沒有被完全摧毀,但也因為梁軍此時完全占據(jù)城墻,這些容易被摧毀的戰(zhàn)械以及民夫、輔兵,都暫時撤了下去。
而梁軍站在城墻直接負責率領一隊隊悍卒進行強攻的中下層將領,則完全被血勇之氣充塞頭腦,至少在這波淅川戰(zhàn)事爆發(fā)半個多月來最大規(guī)模沖鋒完結(jié)之前,梁軍主將都未必能清醒過來。
敘州營、郭亮所部在北城所憑借的壕溝哪怕再狹窄,梁軍也需要借用云梯、木板等物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搭建出一條條進攻的通道,但云梯、長板,甚至勉強從缺口拖進城中的登城車,反扣到壕溝之上搭建進攻通道,又能有多寬?
在這么狹窄的進攻通道前,楚軍將卒士氣也徹底激勵起來,這一刻也是英勇無比,用鐵盾、長矛以及簡易而實用的盾車,構(gòu)成出一道道神佛難越的天塹與雷池,箭矢橫飛,火油罐不要命的互擲,雙方的陣列一次次被打散,一次次重新聚集起來。
然而不管沖入城中的梁軍多么英勇,始終被封鎖在距離北城墻缺口不到二百步的狹小空間內(nèi),就仿佛是被扎在死亡陷阱一般的口袋里。
然后,鎮(zhèn)將府南側(cè)的投石機一次又一次沉穩(wěn)而堅定的發(fā)動,將石磨盤以及拆屋扒房所得的散碎磚塊都當成石彈,朝那塊區(qū)域精準的投擲出去。
雖說投石機陣地四周用此時用布幔遮住,但楊恩等站在鎮(zhèn)將府的望樓之上,還是看到一清二楚。
左司工匠所造的這種投石機,與當世的投石機,大體上沒有什么差別,最大的差別在于左司投石機的尾梢不再是依賴上百人拖拽發(fā)力,而是吊綁著一只巨大的、填滿土石后重逾萬斤的堅固木箱,利用木箱的猛然下墜,帶動長梢桿,將石彈擲出。
裝彈時操作也相當簡單,三四十人利用長短杠桿的道理,將長梢桿一端拉下來,用繩索固定住裝彈,砍斷繩索,尾梢木箱再次猛然下墜,發(fā)射石彈,效率要比傳統(tǒng)的投石機,高出一倍。
而且要比想象中更加精準。
特別是這兩天韓謙才讓人將吊箱裝滿砂石推出來,之前楊恩都沒有意識到左司所造的這種投石機,跟傳統(tǒng)的投石機有什么區(qū)別。
從缺口沖進來的梁軍,被壓制在兩百步方圓的口袋陣內(nèi),密集得超乎想象,幾乎每一波石彈轟砸下去,都有上百梁軍將卒死傷。
“韓謙于工造之事,卻有神鬼莫測之才,這投石機問世已經(jīng)千年,卻無人能想到如此改造,便使其威力倍增?!睏疃鞲锌f分的說道。
韓謙之才,沈漾感受也深,但他更擔心韓謙太過劍走偏鋒了。
城外的梁軍主將,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城內(nèi)這殘酷的殺戮,只是拼命擂動戰(zhàn)鼓,摧促更多的將卒從缺口殺進來。
他們仿佛輸紅眼的賭徒一般,狂熱的以為,只要他們堅持更久一點,下一刻守軍的意志就將崩潰掉,只要斬獲最終的勝利,前面所付出的一切傷亡都將有意義……_a